宮，當(dāng)為天下婦人表率才對。豈能當(dāng)眾頂撞皇上？”

    俞皇后神色微冷。

    心虛的建文帝立刻笑著打圓場：“母后息怒。兒子一時興起，隨口多言，怪不得皇后?！?/br>
    李太后悻悻地輕哼一聲，不過，也未再出言。

    ……

    心思敏銳的嬪妃們，此時也是神色各異。

    身在后宮，一身榮辱皆系于天子。天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引來眾嬪妃揣度。

    為何建文帝特意提起謝明曦？

    莫非是相中了謝明曦為皇子妃人選？

    李湘如起身，走到古琴前坐下，坐姿優(yōu)雅。修長的手指輕按琴弦。

    悅耳的琴音在椒房殿里回響。卻無人認(rèn)真聆聽。便是麗妃，此時亦無暇矚目琴藝高妙的李湘如，腦海中不停揣測建文帝的心意。

    建文帝對謝明曦這般青睞有加，是不是該為四皇子爭取一回？

    琴曲結(jié)束后，李湘如起身襝衽行禮。抬頭之際，迅速瞄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還是那副高傲冷漠的樣子，半點不見動容。

    麗妃娘娘也有些魂不守舍，竟未多看自己一眼。

    李湘如心里氣苦不已。

    這個謝明曦，處處都要搶自己的風(fēng)頭！

    今日她被點中第一個獻(xiàn)琴曲，本該受人矚目大出風(fēng)頭。沒想到，建文帝輕飄飄的幾句話，又令謝明曦成了眾目所矚的焦點。

    ……

    第321章 約定

    酉時正，天色微暗。

    宮中各處懸掛起了花燈。有精致小巧的荷花燈兔子燈，有高達(dá)三四尺的七彩琉璃燈，還有栩栩如生的美人燈。

    各式各樣的花燈，光芒璀璨，令人目不暇接。

    燈下看美人，比白日更多了幾分韻味。

    李太后今日興致頗佳，宮宴歌舞結(jié)束后，猶自精神勃勃，在建文帝和俞皇后的陪伴下賞起了花燈。

    一眾嬪妃隨行，蓮池書院的一眾少女們也有幸尾隨。只是，人多了，首尾不得相顧。落在最后的少女，離建文帝足足數(shù)十米遠(yuǎn)。絕無可能打照面。

    那種被人覬覦如芒在背的惱怒，悄然散去幾分。

    謝明曦慢悠悠地落在最后，唇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六公主同樣緩步而行，和謝明曦并肩。兩人有意無意地放慢速度，很快，便和前面的少女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一切喧囂熱鬧，都和兩人無關(guān)。

    謝明曦沒有說話，六公主也未出言。兩人自成一方天地，偶爾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璀璨耀目的燈光下，謝明曦笑顏如花。

    “明曦，”六公主忽地輕聲道：“以后每年上元節(jié)，我們都一起賞燈可好？”

    謝明曦卻淡淡道：“我們在書院里同桌同寢同行，已足矣?！?/br>
    一起賞燈還是免了吧！

    她根本不想再進(jìn)宮。

    ……

    六公主顯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沉默了片刻，忽地低語道：“明曦，給我三年時間。”

    謝明曦略略一怔，抬頭看了過來。

    三年？

    這是何意？

    六公主停下腳步，美麗深幽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謝明曦，聲音壓得極低：“三年之內(nèi)，我必會解你困境！”

    或許是因為今日所遇之事太過可恨，或許是謝明曦嘗到了久違的無能為力的憤怒。今晚，謝明曦情緒不穩(wěn)，極易波動。

    六公主短短幾個字，重重地撞擊在謝明曦的胸膛，令她心情激蕩，難以平息。

    謝明曦看著六公主，似有千言萬語涌上喉嚨，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那是你的親爹！

    更是萬人之上的天子！

    為了我觸怒天子，值得嗎？

    為了我和父親反目，值得嗎？

    六公主似洞悉她所有的心潮澎湃和激越，無聲地?fù)P起嘴角，輕輕說道：“為了你，一切都值得！”

    這一剎那，冷硬堅固如冰的心房，轟然倒下。

    謝明曦眼眶微熱，晶瑩的水光在目中一閃而過。說出口的，卻與心中所想截然不同：“我已有應(yīng)對之策。”

    六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生病不是最佳良策?！?/br>
    謝明曦：“……”

    今日的六公主，敏銳得可怕。

    謝明曦目光微暗，低聲道：“這已是最穩(wěn)妥的法子?！?/br>
    那是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執(zhí)掌朝政，權(quán)柄天下。沒有任何人的力量能與之抗衡！她就是再自信自負(fù)，也生不出與之對抗的念頭。只能想辦法逃離進(jìn)宮的命運。

    六公主似看出了謝明曦的念頭，扯了扯嘴角，目光堅定而明亮：“明曦，相信我?！?/br>
    明曦，我來自不同的世界。

    在我的世界里，沒有霸道的皇權(quán)，沒有無法反抗的命運。

    我會為你披荊斬棘，為你不惜一切！

    ……

    謝明曦鼻間酸澀不已，忽地有了落淚的沖動。

    她從不是軟弱之人。

    前世曾經(jīng)歷的磨難，令她變得堅韌無情。數(shù)十載的宮廷歲月，在她的血液里烙下了無情的印記。

    她沒有依靠仰仗他人的習(xí)慣，更不會將自己的命運托付他人。

    直至此刻，她才驚覺，原來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無情冷硬。

    原來，她也如此貪戀別人給予的溫暖。

    原來，被人這般關(guān)系呵護(hù)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

    謝明曦終于點了點頭：“好?！?/br>
    短短一個字，卻重于千鈞。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試著全心全意地信任一個人。

    好，我等你三年！

    六公主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六公主平日清冷少言，極少笑得這般開懷。此時笑容絢爛，光芒四射，周圍的所有花燈都成了遙遠(yuǎn)模糊的背景，黯淡無光。

    唯有那張笑顏，美好而光明。

    謝明曦凝望著六公主，也笑了起來。

    ……

    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對視間的寧靜安謐。

    “六公主殿下，謝三小姐，”

    芷蘭快步而來，因步伐急促面頰浮起潮紅：“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前面的涼亭處停下賞燈，猜燈謎?；噬献屃鞯钕虑叭ィ堉x三小姐也一并前去?！?/br>
    六公主目中笑意隱沒。

    謝明曦臉上也沒了笑意。

    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怒意。

    建文帝色心不息，竟直接傳口諭，命她前去伴駕。

    好在建文帝還要點臉面，以六公主為擋箭牌。

    芷蘭略等了片刻，才輕聲催促：“請公主殿下和謝三小姐過去吧！勿讓皇上和娘娘久候?！?/br>
    謝明曦定定神，點頭應(yīng)下。

    六公主忽地伸出手，握住謝明曦的手。

    謝明曦一怔，轉(zhuǎn)頭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又恢復(fù)了往日那副“孤僻少言”“面無表情”的德性，從面上看不出真實情緒。也未解釋為何要握著謝明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