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躲到徐氏身后的沖動，僵硬地回笑。

    徐氏差點就要翻白眼了。

    怕啥啊！

    我的孫女你的侄女已經(jīng)是中宮皇后了，我們是正經(jīng)的皇后娘家人。今日這樣的場合，誰能不捧著我們敬著我們？

    徐氏悄然伸手，不動聲色地擰了闕氏一把。

    闕氏猝不及防之下，差點驚呼出聲。被自家婆婆兇悍的一眼瞪了回去。

    要是敢丟人現(xiàn)眼，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闕氏暗暗打了個激靈，果斷地挺直腰桿，努力表現(xiàn)出“其實我也是貴婦”的派頭來。

    謝明曦眼角余光掃到這一幕，也沒覺得丟臉，反而微微笑了一笑。

    前世她最大的遺憾，是未曾做過皇后，沒穿過正紅色的皇后禮服。沒想到，這一世倒是成了正經(jīng)的中宮皇后。

    一眾誥命貴婦按著品級，輪番上前跪下行禮覲見：“臣婦見過皇后娘娘！”

    謝明曦微笑，穩(wěn)穩(wěn)地張口道：“諸位夫人免禮平身?！?/br>
    第814章 中宮（二）

    按著宮中慣例，中宮冊封這一日，理當在椒房殿里設下宮宴。一眾誥命貴婦和宮中妃嬪太妃們，皆有份列席。

    只是，如今大齊后宮情勢頗為微妙。

    住在椒房殿里的是俞太后，執(zhí)掌鳳印的也是俞太后。

    謝明曦這個中宮皇后，卻住在福臨宮。還有一個身份尷尬的蕭皇后，依舊住在東宮。

    眾貴婦不免在心中暗自揣測一回，今日的宮宴不知會怎生的“波濤暗涌”“刀來劍往”！卻未料到，宮宴竟是意外的和睦熱鬧。

    俞太后一臉慈祥，對謝皇后贊不絕口。

    謝皇后對俞太后恭敬有加，對蕭皇后頗為親熱。

    主持宮宴的蕭皇后，更是溫柔謙讓，處處讓人三分。

    看得眾人頭暈眼花目不暇接，心里不停地犯嘀咕。怎么還不開撕？她們期待了多日的好戲在哪兒？

    好在眾人沒白等，很快，真正的好戲便來了。

    ……

    俞太后忽地張口說道：“哀家在椒房殿里住了數(shù)十年，這座宮殿里，有諸多回憶，如哀家的骨rou一般。哀家委實離不得?！?/br>
    “前些時日，謝氏曾和哀家說過，這座宮殿永遠屬于哀家。不知這些話，今日可還算數(shù)？”

    眾貴婦精神一振，目光齊刷刷地掠向謝皇后。

    坐在俞太后下首的謝明曦，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無“逼宮”的羞憤惱怒，面上笑意徐徐：“兒媳說過的話，自然算數(shù)?！?/br>
    當日說這些話的時候，只有蕭語晗和藩王們在場。

    今日，滿京城的誥命貴婦卻都在。

    謝明曦此言一出，猶如一碗水落入沸騰的油鍋里，炸得眾人回不過神來。

    別人還能忍住默默看戲不出聲，徐氏卻萬萬忍不得。她騰地站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喊道：“等一等！”

    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看向徐氏。

    徐氏：“……”

    英勇挺身而出的徐氏，此時才驚覺這是何等場合！

    上首坐著的，是一朝太后！分列坐在兩側(cè)席上的，俱是三品以上的誥命貴婦。大齊身份最高貴的女子們皆在此地。

    她一個鄉(xiāng)野婆子，全仗著當年好運氣嫁給了謝老太爺為填房，這才有了今日的好光景。她哪來的底氣，在這等場合里為謝明曦撐腰出氣？

    可是……

    俞太后這也欺人太甚了！

    哪有當著眾人的面，就這般欺辱兒媳的道理！

    真當謝家沒人了嗎？！

    徐氏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挺直了腰桿，大聲說道：“太后娘娘，我出生鄉(xiāng)野，說話不會繞彎子。今日說話冒失，也請?zhí)竽锬锎笕擞写罅浚瑒e和我計較?！?/br>
    “我不懂宮中規(guī)矩，我只知道，身為中宮皇后，理當住進椒房殿，執(zhí)掌鳳印?？山駜簜€我巴巴地進宮觀禮，怎么也沒看到皇后接鳳印??！”

    “還有，太后娘娘剛才那番話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一直住在這里不成？那皇后娘娘以后要怎么辦？”

    “沒住進椒房殿，也沒有鳳印，這算哪門子中宮皇后??！”

    “就連我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鄉(xiāng)野粗婦，也知道這些不合禮數(shù)。聽說太后娘娘才學過人，怎么倒連這么簡單的事也不懂了？”

    “我是娘娘的祖母，今兒個可得問個清楚明白才行?？蓜e看我們謝家小門小戶，就欺負我們謝家的姑娘！”

    俞太后：“……”

    眾人：“……”

    ……

    徐氏一頓能吃三碗飯，力氣大說話聲音更大。剛才這一席話，和嚷出來的差不多。以振聾發(fā)聵來形容，絕不為過。

    眾貴婦對徐老太太的印象，也發(fā)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這哪里是鄉(xiāng)野粗婦！

    這分明是敢和太后娘娘當面叫板的牛人??！

    別看徐氏句句粗俗，可哪一句都說得在理。細細想來，竟都是一針見血之言。令圍觀看熱鬧的眾貴婦也覺心驚rou跳。

    瞧瞧俞太后的面色，忽紅忽白，變了又變。身子都氣得顫抖不已。一時竟忘了怒聲呵斥！

    不管今日如何收場，她們都得牢記這個教訓，日后萬萬不可和徐老太太生口角。免得被弄得當面下不來臺。

    蕭語晗怔怔地看著大發(fā)神威的徐氏，下意識地看了自己的親娘蕭夫人一眼。

    當年她的中宮冊封禮上，蕭夫人何曾敢說這樣的話？

    哪怕徐氏魯莽粗俗些，對謝明曦的回護之心，卻令人動容。也令她羨慕……

    此時的謝明曦，也陷入生平少有的震驚中。

    這些時日，她和俞太后各施手段，爭斗從未停息過。

    俞太后今日故意當眾說這些，是逼著她當眾表態(tài)。她順水推舟，是因早已挖了深坑，就等俞太后掉進坑里無法自拔……

    怎么也沒想到，徐氏竟會忽然來了這么一出。

    震驚過后，是自心底涌起的暖意和笑意。

    謝明曦露出今日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溫暖而明媚：“祖母稍安勿躁。我知曉祖母是一心為我考慮著想，不過，今日之事，并非如祖母想得那般?！?/br>
    “母后在這座宮殿里生活數(shù)十年，不舍搬出去，并無貪戀權勢之意?！?/br>
    “母后暫時為我保管鳳印，也是一番好意。皆因我年輕識淺，未曾料理過宮中庶務。所以，我得以偷懶一段時日，也能隨在母后身邊，學習如何打理宮務。待日后，母后自會親手將鳳印交給我。”

    “不管如何，我都要多謝祖母，一心回護我這個出嫁了的謝家姑娘！”

    最后一句，帶著些打趣之意。

    眾貴婦都捧場地笑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圓場：“皇后娘娘真是風趣！”

    “徐老太太今日可真是威風，我可得好好想想，往日有沒有開罪過老太太。日后在徐老太太面前說話，你我都得謹慎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