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曦從未在阿蘿面前提起過昔日舊事，也從未說起過這些。

    早慧的阿蘿，竟也都聽懂了，憋著一張紅通通的小臉怒道：“娘，怪不得你不愿見她！要是你早點將這些事告訴我。我今日才不會理她！”

    謝明曦淡淡一笑：“她也只會見你這一回。以后，她不會再這般唐突，也不敢了?！?/br>
    今日之事，定會傳進謝鈞耳中。

    以謝鈞的性情為人，自會好生管束丁姨娘。

    阿蘿還是覺得心里發(fā)悶，繃著小臉許久，才張口道：“娘，你以后若生了弟弟，是不是就再也不疼阿蘿了？”

    謝明曦凝視著阿蘿，柔聲輕語：“永遠不會?！?/br>
    阿蘿，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和你爹是如何的愛你。

    這一生，我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

    我們會將所有的愛，都傾注投入到你的身上。你不會嘗到被冷落被無視的滋味，也不會領略到永遠被排在兄長胞弟之下的心酸痛苦。

    我們會竭盡全力地愛護你教導你，令你自信昂然地長大成人，成為大齊第一位女帝。

    ……

    謝明曦眼眸中的情緒太過復雜，也太過深沉，也蘊滿了一個母親對女兒全心全意的愛惜。

    阿蘿看懂了那份愛意，卻看不懂那份略顯沉重的復雜情緒：“娘，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是不是阿蘿又做錯事或是說錯話了？”

    謝明曦定定心神，輕聲道：“這倒沒有。我在想，待你日后大了，不知會不會怨恨爹娘為你選的路。”

    這句話中，蘊含了太多的希冀和唏噓感懷。

    阿蘿沒聽懂，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娘，你今日說話好生奇怪。我怎么沒聽懂？”

    謝明曦摸了摸阿蘿的頭，聲音輕緩溫柔：“你現在不懂，以后就會懂了?！?/br>
    阿蘿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小臉上浮出些許困惑：“娘，你說得清楚明白一些好不好？阿蘿真得聽不懂?！?/br>
    謝明曦自然不會多說，只輕聲道：“你和霽哥兒芙姐兒他們一同讀書。娘希望，你是最勤奮最出眾的那一個。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優(yōu)秀出色?！?/br>
    這條路注定不會平坦。

    這只是第一步！

    這樣的話，阿蘿倒是能聽懂，立刻驕傲地挺起小胸膛：“娘就放心吧！我一定用功苦讀，勝過一眾堂兄堂姐?！?/br>
    謝明曦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下去：“勝過芙姐兒蓉姐兒不難，想勝過霽哥兒霖哥兒他們卻不是易事?！?/br>
    “阿蘿，要做到這些，便意味著你要竭盡全力，付諸更多的努力?！?/br>
    “因為在世人眼中，女子天生就該比男子低上一等，弱上一籌。想博得眾人的認可，更是難之又難?！?/br>
    這些話，謝明曦說得直白淺顯。

    阿蘿聽懂了。

    所以，娘一直對她分外嚴苛，是因為對她的期許很高，希望她勝過幾位堂兄吧！

    阿蘿怔忪了片刻，小聲說道：“娘，以后不管你對我如何嚴厲，我都不會怪你了?！?/br>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刺中了謝明曦心底的柔軟。

    謝明曦鼻間微酸，伸出手，摟住阿蘿。想說什么，嗓子眼里卻如被堵住一般。眼角一片溫熱。

    “阿蘿，對不起?！?/br>
    謝明曦閉上眼睛，將眼角的熱意逼退，聲音微微發(fā)顫：“娘對你的希冀很高，所以，平日管教也嚴厲了些。你心里若是不痛快，以后和娘直說便是?！?/br>
    “做得不對之處，娘會改?！?/br>
    阿蘿乖乖地伏在謝明曦的胸前，小手抓住親娘的衣襟：“好，我聽娘的話?！?/br>
    謝明曦就這么緊緊地摟住阿蘿溫軟的小身子。阿蘿以手摟住謝明曦的脖子，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

    母女兩個已經很久未這般親昵了。

    這大半年來因時常慪氣冷戰(zhàn)而生出的隔閡，也在此刻消融了。

    熟悉的腳步聲在門邊響起。

    謝明曦和阿蘿一起扭頭看了過去。

    阿蘿歡快地喊了一聲“爹”。

    盛鴻響亮地誒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目光迅疾掠過謝明曦微微泛紅的眼眶，盛鴻頓時皺起眉頭：“明曦，誰惹你生氣了？”

    謝明曦素來冷靜自持，善于遮掩情緒，極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

    沒等謝明曦出聲，盛鴻便沉著臉看向阿蘿：“是不是你惹你娘傷心了？”

    阿蘿：“……”

    爹總說最疼她最愛她，都是騙她的！

    爹明明最疼的是娘！

    阿蘿委屈不已，從謝明曦的懷中滑了下來，在地上站定：“我才沒有。爹什么都不清楚，就冤枉我！我再也不理爹了！”

    說完，氣沖沖地往外走。

    盛鴻：“……”

    第940章 疼惜

    盛鴻眼疾腿快的追上去，一把抱起發(fā)脾氣的小阿蘿，滿臉陪笑：“是爹不好，還沒問清楚，就胡亂怪到你頭上了。阿蘿大人大量，別生爹的氣?！?/br>
    阿蘿繃著臉，哼了一聲。

    阿蘿使了會小性子，被盛鴻哄了片刻，才算消了氣。

    謝明曦這才起身走過來，低聲道：“今日阿蘿去謝府，遇到了丁姨娘。我和阿蘿提起舊事，一時克制不住，情緒有些激動。現在已經無礙了?！?/br>
    當著阿蘿的面，盛鴻也未多問，仔細看了謝明曦一眼，見謝明曦情緒確實平穩(wěn)了，才放了心。

    宮女笑著來稟報：“晚膳已經備好，山長已到了飯廳?！?/br>
    盛鴻略一點頭，一手握著謝明曦的手，一手抱著阿蘿，去了飯廳。

    顧山長原本微笑坐在飯桌邊，待看見謝明曦微紅的眼眶時，立刻皺眉起身走了過來，先看向阿蘿：“阿蘿，你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你娘傷心了？”

    顧山長和盛鴻想法驚人的一致。

    能令謝明曦情緒如此波動的，除了阿蘿還能有誰？

    阿蘿：“……”

    平日疼愛她的師祖母，原來心里最疼惜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娘親！

    阿蘿委屈地扁扁嘴。

    謝明曦忙出言解釋：“師父誤會了。我今日是因想起丁姨娘，一時感懷，情緒有些激動。和阿蘿無關?！?/br>
    顧山長眉頭舒展開來，沖阿蘿歉然一笑：“師祖母冤枉阿蘿了，這就向阿蘿陪個不是。請阿蘿看在師祖母平日最疼你的份上，原諒師祖母這一回可好？”

    阿蘿還算大度：“好，我原諒師祖母了?！?/br>
    然后，阿蘿又扁著小嘴說道：“師祖母總說最疼我。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師祖母最疼的人明明是娘親。我爹也是?！?/br>
    顧山長：“……”

    盛鴻：“……”

    顧山長和盛鴻略有幾分心虛地對視一眼，各自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哄阿蘿開心。

    謝明曦聽在耳中，不由得抿唇輕笑起來。

    這種被人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幸福，實在值得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