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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是黑?是翠綠,是墨色?那人似是笑了:“我知道。醒來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么難吃的湯他也愿意照做。明明看上去又冷又可怕,實際上比他自己以為的要溫柔許多?!?/br>沉默。圣君沒有走近,也一時想不出什么無關(guān)無害的話可以說。沉默。圣君的臉上唯有平靜,眉眼清冷淡漠,并不似過去那個蕭問水冰冷,卻更像難以打動分毫。這平靜是一片陰云經(jīng)過山野,即使知道不會下雨,但只要途徑,仍然掀起風(fēng)聲烈烈。姬清沁著一點幽隱倦怠的笑意,起身,走向他,站到他面前。有些近,就像是,走向的不是面前的圣君,而是方才那個死在他手里的蕭問水一樣,親密依賴的距離。圣君,沒有動。這個人傾身湊到他耳邊,就像是要說什么溫柔的情話,叫他都失神了片刻,屏住心跳等待。鼻息聞到熟悉的香氣,像一種沾著晨露的清冽的花香,他沒聞過,但又分明聞過很多次了。在回憶里。在每一個過去的蕭問水死去之后,法身煙滅,忽然想起來的,擦洗干凈的,他的記憶里。他聞到過很多次這種好聞的香氣。他坐在這個人的轎椅里,他在黑暗的洞府里抱著這個人,他在月下的溫泉里被這個人從背后擁抱……他們在時間扭曲的妖獸的背上,不斷在黃昏夕照與暮色星河織就的流景中穿梭……他殺死這個人,也被這個人所殺。這個香氣時時刻刻,若有若無。沾染他們的鮮血、體溫、擁吻和死亡,侵骨入髓。那個人與他耳鬢廝磨,清冽好聽的聲音,入骨溫柔,卻是說:“主人,我殺了你。所以,你也殺了我吧。承諾才算圓滿。”圣君睜開雙眼,直直的凝望著前方虛空,某種空曠冷寂,薄唇輕啟:“你走吧,這一次,我不殺你?!?/br>花瓣扯破的聲音,輕微極了。“來不及了,孤星,真是一把好刀。”那個人的手牽引著他的,不知何時,孤星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樣,焦渴的迫不及待的出鞘,想要這個人。想飲這個人的血,占有這個人的命,束縛這個人的魂。怎么會?他都不知道,這把刀是何時出現(xiàn)在他手中,又是怎么刺穿在那個人的身體。他喃喃的,微不可聞的抗辯,隱忍著喉嚨喑啞的不甘,喃喃說:“不公平,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這個人這樣美好,卻又這樣殘忍。美好卻只留給他的回憶,現(xiàn)實和冰冷都盡歸于他。這一次,又是他。圣君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只來得及看到那蒼白的臉上,最后一抹溫柔憐惜,微帶抱歉的笑。那雙美麗的眼睛,就像在問他,之前蕭問水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疼?隨后,這個人便如水汽消弭于烈陽之下,無痕無跡,無一或存。他呼吸急促,喃喃著:“為什么?你還沒有答我。”呼!呼!有些喘不上氣來,胸口有什么東西沉得壓住心脈。不該這樣的,不是已經(jīng)說了,這一次不殺你。就這樣討厭我嗎?每一次都是我。這不公平!找到他,找到他。這個騙子!下一次,一定更早一些的找到他,阻止他。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命!為何會這樣,為何唯獨對他,命運是這樣?他修大道長生,要成為至高無上的天意,為得不是重復(fù)永無盡頭的孤鸞之命!他斬厄無我,證得不是這樣不斷失去的結(jié)局!道,何為道?道從何來?……荒漠古城來了一個俊秀的修道之人。所有的魑魅魍魎,在金黃色的陽光下,古城墻的陰影里,擁擁擠擠的冒了頭。“嘻嘻嘻,修道的人,好吃的?!?/br>“哎呀,你的口水臟死了,他長得好看,肯定修為厲害,輪不到你吃?!?/br>“真餓啊,好餓啊,餓了好久了……”“荒城里許久沒來生人了,是好餓啊?!?/br>“會來的,嘻嘻嘻,很快就來很多很多人了?!?/br>“是啊,來了來了,都來了?!?/br>像奇異縹緲的歌聲,唱著:“嘻嘻,他們不知道,來了荒城就走不了了?!?/br>一個一個細弱詭譎的聲音唱著:“荒城里有寶藏,荒城里有美人,荒城里有國王。誰來當(dāng)下一個國王?”“他解開了迷城,封印開啟了?!?/br>“他當(dāng)了國王,天亮了,國王吃了美人?!?/br>“天黑了,死去的人都活了。哎呀,國王死了,誰來當(dāng)下一個國王?”“嗚呼,只有美人永遠是美人?!?/br>“嗚嗚,只有美人永遠出不去?!?/br>“不,誰來了荒城,都出不去……”“為什么呀?嘻嘻?!?/br>“因為,荒城是……嘻嘻嘻嘻……”陰森空靈的聲音,嬉笑的,在金黃暖橙的風(fēng)里飄蕩。……這一次,圣君來得很早,他感覺到過去的他和那個人都在這個地方。可他卻不記得,曾經(jīng)到過這樣詭譎的地方,也不曾聽說過。圣君搖搖頭,他每蛻變一個新法身,就會忘記許多,不記得本就很正常。他被這兩段法身消亡回歸的記憶沖擊得,竟是不習(xí)慣自己過去的空白無物了。荒城外表看上去很正常,陽光燦爛,城樓之上駐守的衛(wèi)兵看上去戒嚴(yán),但城門口并無守衛(wèi),也沒有威儀的大門。徑直敞開的,任由燦爛的陽光水泄一般潑灑,也任由人自由出入。明明是荒漠上一座城,卻仿佛有著盛世王城的雍容氣度。但圣君卻遲遲沒有邁步進來,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不對。站在城外感覺不到絲毫生命活人的氣息,仿佛那是一座廢棄死寂的空城。站在城下門口的時候,就會看到陸陸續(xù)續(xù)的人煙,感受到活人的氣息,甚至都是有修為的人。但也叫他捕捉到了,古城陰影里,無數(shù)邪物鬼魅的竊竊私語。兩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孩子奔跑嬉戲著,在城門口進進出出,稚嫩的童音嘴里也細細唱著那首跟鬼魅如出一轍的歌謠。小男孩虎頭虎腦的跑著,不小心忘了撞上圣君的腿,不認(rèn)生的抱住,仰頭天真無邪的一笑。小男孩生得白凈清秀,不同于一般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是天然的修真者。他很有禮貌的說:“客人您好,你也是來找寶藏的嗎?”圣君摸摸他的頭,確認(rèn)這是活人,溫聲說:“我來找人,不找寶藏。小友方才唱的歌謠是哪里來的,是指的什么意思?”小男孩眨巴著眼睛:“秀秀唱,我也唱。我不知道?!?/br>“秀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