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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疼嗎?!?/br>在玉匣里沉睡的金珠總不如天鵝絨毯上傲慢的白珍珠來得輝煌,冰雪展現(xiàn)的溫柔就似寒夜里燃起的模糊篝火般叫人難以抵抗,當漫天的金輝光暈如朝圣地將黑暗的剪影環(huán)繞,充滿對立與矛盾的美是頭暈?zāi)垦5墓逖拧?/br>阿多尼斯渾身都僵硬得如同石塊,他本以為自己會反射性地將對方甩開,卻只是怔愣地跟其對視著,不解與震驚如攜著霜花的暴風(fēng)般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從努力平靜的胸腔里滿溢出來。“請問,”他終于忍不住了,遲疑著小聲問:“你是誰?”哈迪斯:“……”不論是爭吵不休的阿芙洛狄特和赫拉,還是置身事外的雅典娜,都為這始料未及的問題大吃一驚,不待她們反應(yīng)過來,始終是面無表情的冥王就以權(quán)杖猛地在眼前的地上劈開一道通往冥府的偌大豁口,電光火石見,與被他視若珍寶的冥后一起徹底消失在她們目光能企及的地方。——倒是連那顆金蘋果也沒忘記帶走。“如果混亂的記憶是丟失了鹽粒的汪洋的話,容我懇請你稍等片刻,”阿多尼斯本就意識昏沉得厲害,被強硬帶回冥府的這番折騰更是讓他的頭痛加劇,他扶著額:“我只記得無際的金穗花叢不是熟悉的景象,而在莎孚的森林深處有被荊棘環(huán)繞、又被堅強的隼鳥守護的沒藥樹是可憐的母親?!?/br>哈迪斯默默地睨了他一眼,這落在阿多尼斯眼里就多了幾分高深莫測的味道:“感覺一下?!?/br>阿多尼斯的聲音本就因不確定而微小而猶豫,在察覺到體內(nèi)的神格在隱隱地與冥土的氛圍起著不容忽視的強烈共鳴時,更是突兀地頓住了,半晌才擠出句:“怎么會這樣?”惶惶不安的植物神這下徹底陷入了混亂,難以置信地低喃了幾句,猛地轉(zhuǎn)身看向這位詭異冥神,死死瞅著,想從那紋絲不動的臉龐上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要不是神格確實無法作偽,他鐵定認為與對方的親密聯(lián)系是錯覺。哈迪斯神色沉靜,并未貼心地做出任何辯解,只再一次揚起了長鞭,專心趕路。阿多尼斯也不好意思開口,強自冷靜下來。在君王面前總顯得溫馴無比的黑色駿馬鏗鏘有力地馳騁著,比少女束起發(fā)辮還結(jié)實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結(jié)實有力且油光水滑的馬臀上,漆黑馬車的巨輪滾滾碾過抱怨連連的花草,途中路過的小徑旁原本沒精打采的薄荷草明塔剛要欣喜若狂地湊過來,就被車輪刮起的風(fēng)給惹得一身狼狽。暫且撇開他們之間撲朔迷離的關(guān)系不提,阿多尼斯選擇先理清這不茍言笑的冥神的身份,隨著華奢的黑馬車在恢弘肅穆的主殿前停下,一個比古怪的處境更叫他心神不安的猜測也毫不留情地浮上了水面——“陛下,”修普諾斯早就恭候在側(cè),此時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出口的話語擊碎了阿多尼斯心中殘存的僥幸:“神王又差遣來使,想索回光明神與神使?!?/br>“是誰?”哈迪斯的語氣很是不以為然。修普諾斯低眉順目:“是那位司掌海洋的君主?!?/br>哈迪斯對宙斯是如何請動另一位弟弟波塞冬的毫無興趣,步下馬車后習(xí)慣性地向前走了幾步,又豁地想起了什么,重新退回來,將一條手臂無聲地伸到了準備往下跳的阿多尼斯面前。阿多尼斯:“……”對這樣曖昧得可怕的態(tài)度,失憶的植物神在迷茫之余,又不由得感到頭皮發(fā)麻,當場就想婉拒:“陛下真是位寬宏仁慈的君主,可過多的關(guān)照對下屬卻是多余的,正如雄獅不必向治下的牡鹿表示仁愛的一面,哪怕眉頭是峰聚的嚴厲,也不會比笑瞇瞇要更來得叫部屬惶恐?!?/br>哈迪斯早料到他一開口就是拒絕,連等也不再等了,迅速反手,直截了當?shù)匚兆×怂?,微微用力,一下就扯到了自己懷里?/br>阿多尼斯愕然地睜大了眼,只覺自己的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急忙要抽回,可鉗制他的力度卻變得更大了。修普諾斯起初是察覺到一貫將抗拒都表現(xiàn)得十分內(nèi)斂又堅定的冥后此時的靦腆不安很是不同尋常,旋即就擔(dān)心再這樣拉扯下去的話,地點恐怕就要轉(zhuǎn)移到寢殿里去了。若是平時,他只會樂見其成,可現(xiàn)在宙斯派來的人還被晾在一邊,態(tài)度過于輕慢也會給冥府招來詬病。情急下的他靈機一動,下一刻出聲提醒:“陛下,來使還在前廳等著,是否要與冥后一同前往?”冥王的動作只稍作停頓,便微微頷首:“嗯。”自始至終就沒被征詢過意見的阿多尼斯還沉浸在‘冥后’這一頭銜的震驚中,就這么神情木然地被……一路抱了過去。“豐富礦物的主人,冥府規(guī)則的制定者,眾人眼中黑暗的化身,我久未謀面的兄長哈迪斯??!”海王波塞冬有著淡藍色的一頭卷曲長發(fā)和青年的健壯四肢,與哈迪斯有幾分相似的面容稍嫌蒼白,搭在膝上的是他心愛的武器三叉戟,即便語調(diào)是熱情洋溢得堪稱夸張的,表面的懶散下含著野心勃勃的眉眼卻佐證了這份口是心非:“非是我刻意要擾你清閑,令你不能安心獨處,而是我們那憂心忡忡的神王弟弟思念他闖下大禍的子女。他自覺無顏來見,便說服我來豁一份顏面,看能否說服你大度地叫他們重返他膝下?!?/br>哈迪斯自顧自地領(lǐng)著阿多尼斯在寶座上坐下,連半句客套也無,而波塞冬不介意,兀自放肆地打量這位據(jù)傳姿容美麗到連宮殿都為之煥光煥彩、風(fēng)流成性的神王弟弟也念念不忘的冥后,心不在焉道:“但凡是懲治都有期限,哪怕再惡貫滿盈的囚徒也有被死亡之手所釋放的一天,無止境的扣押于解決問題毫無益處。既他們已有悔過之心,愿向你屈膝,以剛正著稱的冥王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寬恕,給予其改過自新的機會?”哈迪斯冷不防問:“宙斯許諾了你什么?”波塞冬愣了下:“……他并不曾。”哈迪斯冷冷道:“你可以走了。”波塞冬沒想到許久不見,這兄長的性格還是直率得叫他不適,半晌才勉強笑道:“喔,我忽然想起來了。煩愁太盛,又苦于無法直接與你對話的弟弟慷慨地將一座人口興旺的城邦贈予了我,但就算失了這份報酬,我也不會對失去光明而滿目瘡痍的大地的哭訴坐視不理的?!?/br>哈迪斯不置可否地合著眼:他不消想都能肯定狡猾的海王在大言不慚下還有所保留,宙斯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相當大方的——尤其贈送的城邦多半與雅典娜,那位跟他不和且擁有能威脅到他地位的力量的女兒有關(guān)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