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
經(jīng)有些醉了,他的指尖輕輕點著玉色的酒瓷瓶,合著奏,低低唱道:“愿斟天盡水,為我杯中物。且得片刻歡,消得世間愁。日月尚匆匆,草木皆枯老。人生何須愁,不過搔白首?!?/br>“師尊?!?/br>荊淼往前走了幾步,跪在謝道身邊,輕聲喚道,并不大想驚擾謝道的雅興。謝道枕著臂,便蒙著醉眼,若有所思的回望了荊淼一眼,神情淡淡的,突然翻轉過身來,欺上荊淼的膝頭,漫天的星光皆落入他眼眸之中。過了有那么一會兒,謝道忽然舉起酒瓶,對荊淼道:“你要來一口嗎?”這許多年未曾飲酒,荊淼也有點興趣,便捧過酒,由著謝道滿頭青絲枕在自己膝上的模樣,盡興飲了一口。酒水香甜,入口很是醇厚,荊淼只喝了一口,不由得飛霞滿面,已有幾分微醺了。謝道沒有看向荊淼,自然也沒有再飲酒,他們倆似都未曾察覺此刻的舉動已然有幾分逾越了師徒之禮,只是覺得該是這樣便就這樣了。荊淼在酒中緩緩醒過神來,想起自己疑慮的事,于是就問道:“師尊,神玖一事……您何以至此?”這話問得十分突兀,謝道看起來卻并不在意,但是他沒有答,只是隨著甘梧靜靜的打著拍子,好一會兒才道:“小淼,待你從花間宴回來后我便要閉關了,為師出關后,便陪你一道去云游吧?”“云游?”荊淼愣了愣,道,“徒兒還沒有資格吧?”“你只說想不想。”謝道只輕聲道。荊淼雖然摸不著頭腦,卻仍是點了點頭,乖聲道:“自然是好的?!彼鋵嵅皇鞘置靼字x道為什么要做這樣的決定,然而謝道做的決定總歸是有他的道理的。這個回答叫謝道輕微的笑了笑,他仰著頭,瞧了漫天星辰好幾眼,倏然道:“你好像總是不生氣,無論是什么事?!彼@話聽來意有所指,荊淼的心不由咯噔一聲,只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謝道的側臉,不是十分明白。“花間宴沒甚么煩心的事,你去盡情玩一番吧?!敝x道似是期盼荊淼說些什么,又好像并不期望他說些什么,半晌也只是沉默的嘆了口氣,并不說話了。他今夜真是有些醉了,謝道微微垂了垂頭,聞到滿袖的香。“無關緊要的人,理他做什么?!鼻G淼過了好久才開口道,他低著頭,云影一般的鬢發(fā)垂落下來,輕輕掠過謝道的手腕與心口,在風中微微飄蕩著。這是謝道第一次與他這個徒弟這般親近,近得仿佛吐息都可以頃刻感受,他這才發(fā)現(xiàn),荊淼的眼睛黑沉沉的。荊淼說罷,仿佛將這話拋在空中被風揉碎了一般,立刻換了話題:“我還從未與師尊一起看過星星呢?!彼檬址隽朔鲋x道的頭,仰起頭,少見的年少憧憬,少見的歡欣喜悅。甘梧不知何時跑走了,兩人都沒在意,謝道的神色略見古怪起來,他忽然重復道:“無關緊要的人,理他做什么?”“是……是啊?!鼻G淼有些緊張,他也瞧不出謝道是什么表情,便只按著自己的心意結結巴巴道,“他們要說什么,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師尊與思萌心里不那么想,我便沒什么好在意的了?!?/br>也不知道是不是荊淼的錯覺,他似乎覺得謝道愉悅了些,然后那人枕著繁星側過臉來瞧他,伸手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溫柔無比的笑了笑:“那你還一人跑去后山?”荊淼面紅耳赤,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為什么。謝道凝視著眼前這個青年的面容,看著他貫來從容不迫的臉上露出一點惱怒與不好意思的羞赧,暈紅與笑意還未從他的頰上褪去。不知怎得,謝道那從未為任何事物動搖過的道心忽然為這一刻而心生漣漪。心動來得曼妙又旖旎,謝道不曾嘗過那種如沸火一般的鼓動,因而也未曾察覺自己心中萌生了什么,只是貪婪的看了又看,仿佛永生永世也看不夠這張面容一般。這情愫像水,悄無聲息的包裹住了謝道。有生以來,謝道還是第一次嘗到這般甜蜜喜悅的滋味,仿佛眼前這個青年的笑容便已是全部了,他不由生出點不知所措來,低了聲,甜滋滋的說道:“小淼,這世上就算誰都待你不好,為……”他突然厭棄起了那個師字,舌在口中動了動,柔聲道,“我也不會的。”“我知道?!鼻G淼感覺到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不聽話的跳動著,盡數(shù)藏匿在他沉穩(wěn)冷靜的皮囊下。對謝道有點非分之想與仰慕?jīng)]有什么,但若將這些較真了,便不由有些可笑了,因而他只是微微笑了一笑,“我一直都知道?!?/br>他的目光中透著信賴與溫暖,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幼獸獨獨對一人攤開了肚皮,露出毫無防備的模樣。這個世上若說荊淼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覺到誰待他是真心實意的好,那約莫便是謝道了。謝道待他的好,荊淼如今想起來,既覺得恍如夢中,又覺得無以為報。謝道既不是同情可憐他,也不是沾親帶故,卻偏生為他cao煩勞心,費心費力,鑄劍尋藥,樁樁件件想來,便叫荊淼心中泛酸。人約莫都想過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毫無猶豫的,什么都偏向著自己,只對自己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好。荊淼自然也是奢望過的,但這會兒真得到了卻又覺得慚愧,謝道待他的好,他也不一定能還上萬分之一。“師尊,你待我真好?!鼻G淼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謝道望著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那你歡喜嗎?”“歡喜啊。”荊淼笑了起來,雙眸彎起,卻仍是道:“不過為了一些流言小事,打一個小孩子,可不像是師尊的作風?!?/br>“百花峰……畢竟也只有他一個男子?!敝x道沉吟了一回,解釋道。荊淼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原因,不由神色有些古怪,過了一會兒,謝道又再添道:“再說,這也絕不是什么小事,我是你師尊,便是偏心你,又有何不可,任誰能指摘?!?/br>他說得這般坦坦蕩蕩,神色平靜十分,荊淼險些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么,頓時失笑。“只怕對師尊名聲不好,傷了與師叔的和氣?!鼻G淼道。“你性子穩(wěn)重,卻總是想得這般多。”謝道淡淡道,“我做事情,若是瞻前顧后的,怕這怕那,便不會做了。既然我做了,自然也是不會在意的。至于欒花那兒,她若真要怪我,我自然也無話可說?!?/br>荊淼也不便再說什么了。兩人又靜靜看了一會兒星空,山中景色雖是美麗,然而這許多年修道,卻也沒有哪次能這樣靜下心來認認真真的看一會兒浩瀚星空。夜風吹拂,荊淼衣袖中有縷未散的淡香,他忍不住抬袖聞了聞,覺得謝道應當是聞到了,便生出點尷尬來——應當不至于……顯得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