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他是撒謊。

    按照玉纖阿的本意，她是打算找其他男子私下問這種事。誰知范翕就好像時時盯著她一樣，一有什么就喚她進(jìn)去伺候。他與人商討軍務(wù)時她在外候著，他假寐歇息時她也在外記著時辰叫他。

    總之，玉纖阿被使喚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沒有時間和其他人說閑話。

    玉纖阿心里焦急，想弄清楚范翕是怎么回事。他不會真的被她弄得……有龍陽之好了吧？或者是他本來就有，被她激出來了？

    她是不是對他太好了點(diǎn)……

    玉纖阿整日發(fā)愁，都有心拉著范翕問一問，看他對女子是否還有感覺。她心里慌張無比，然而放眼望去，軍營中的女子，除了楚寧晰這樣年輕漂亮的公主，就是在后勤處做飯烹飪的嬸子老媼。范翕是絕不可能喜愛楚寧晰的，可是除了楚寧晰，也沒有其他的妙齡少女讓他看了?。?/br>
    范翕整日軍務(wù)繁忙，玉纖阿又不好拿這種男女之事去煩他……

    只他偶爾會給玉纖阿寫信，玉纖阿盯著范翕給她自己寫信，她心焦之時伸長脖子，直想看信內(nèi)容。想看范翕在信中說什么，是否在字里行間能透露一二他現(xiàn)在的情況?？上в窭w阿因?yàn)椴疟环遏饨逃?xùn)過不能喜歡他，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做什么事引起他的懷疑。

    這個時機(jī)不妥。

    這樣再過了兩日，范翕終收到了來自城父的消息。太子此時身在城父，與宋國一起共抗九夷。宋國從楚國邊境撤兵，正是因?yàn)樗螄惶邮辗?，一起先對付滲入大周內(nèi)部的九夷蠻人去了。而今城父戰(zhàn)況危急，需要援兵。

    太子的信送到了四方諸侯手中。

    各國諸侯忙著內(nèi)斗，真正關(guān)心太子信件的人，是范翕。

    范翕得知太子距離平輿不遠(yuǎn)，心動之下，打算直接帶兵前往宋國，去援助太子。范翕心意一動，便要拔營離開。楚寧晰得知消息，震驚之下前來尋他問話。一帳中，范翕坐在案后，目光平平地看著闖進(jìn)來的楚寧晰。

    楚寧晰剛從前線上退下，面上沾著血污和塵垢，她灰頭蓋臉，一點(diǎn)也沒有公主的尊貴模樣。倒像是不在乎形象的威猛女將軍。她闖入范翕的帳篷，幾步行到他面前，手撐在案上俯身看他。

    范翕身子微微后靠。

    楚寧晰目光銳利：“撤兵走？蜀國的進(jìn)攻不止如此！我們都知道蜀國背后是北方那幾個大諸侯國了。你還要走？！你帶兵走了，楚國怎么辦？”

    范翕道：“我早說過，一旦得知太子殿下具體信息，我便會離開?！?/br>
    楚寧晰道：“楚國兵力擋得住蜀國，卻擋不住幾大諸侯國聯(lián)手！”

    范翕面上浮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

    他漫不經(jīng)心道：“爾等不過是諸侯國之間的互相傾軋而已。誰勝誰負(fù)都無意義。反是太子抗九夷，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楚國便是輸了也無妨?！?/br>
    楚寧晰頓時氣得面紅耳赤：“你！”

    她喘著氣，卻看范翕面如寒冰玉石。他清雋而干凈，雅致無比地坐在帳篷中。她在他清澈黑漆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倒映出的糟糕形象，好像她是瘋婆子一般沖著他大喊大叫，他兀自安靜而優(yōu)雅，如崖上獨(dú)自綻放的水仙般。

    楚寧晰垂下眼，手指扣著案面，微微曲起。

    她唇顫半天，輕聲：“別走……求求你了?！?/br>
    范翕道：“不?！?/br>
    他欣賞著楚寧晰在他面前的弱勢，看這個一直仇視他的楚國王女低下高貴的頭顱哀求他。范翕心里浮起一絲報復(fù)般的快感，因他知楚寧晰遠(yuǎn)比他更關(guān)心楚國的未來。

    范翕只是怕丹鳳臺出事。

    楚寧晰卻是怕楚國的任何一個地方出事。

    范翕嘆一下。

    因他鐵石心腸，確實(shí)是無論楚寧晰如何說，他都會奔赴去援助太子。大義上，太子抗九夷更重要。私心上，他也支持太子。只要楚國的丹鳳臺不倒，他就沒什么怕的。況且即便蜀國威猛，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到丹鳳臺去。待他援助了太子，回過頭來也是有機(jī)會的。

    楚寧晰又求了他許久。

    范翕不為所動。

    恰時一衛(wèi)士在帳外通報，說有將軍請公子前去登城墻看戰(zhàn)局。范翕便對低著頭的楚寧晰再次虛偽一笑，撩袍起身，送客要走。他走過楚寧晰的身邊，楚寧晰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范翕回頭。

    看楚寧晰抬了眼。

    她輕聲哀求：“你既然一定要走的話，能否答應(yīng)我待太子的危機(jī)一解，你立刻回來援助我？我知道你不在乎楚國，然而楚國、楚國……到底、到底……”

    她羞恥萬分的，聲音更低了：“有虞夫人在啊?！?/br>
    她不愿提“虞夫人”，不愿借虞夫人的名號向范翕求情。好似她提了，就會輸給他，就在向他屈服一般?？墒浅幬ＣＨ坏?，想如今狀況，她哪里還有不屈服的可能？她必須要保住楚國啊。

    蜀國背后有其他大諸侯國的影子。

    楚國只有她。

    楚國一城一鎮(zhèn)，她都不愿輸出去，不愿送給其他諸侯國做賀禮。

    范翕目色微微閃動。

    見她可憐兮兮地提了他母親，范翕怔了一下，有些敷衍般地說：“待我與太子匯合，看太子意思，他若同意回援，我便來助楚國。”

    楚寧晰輕輕“嗯”一聲。

    范翕以為自己可以走了，誰知他的衣角仍被她拽著不放。范翕心生怒，他冷聲：“楚寧晰，不要過分！”

    楚寧晰站在他后面，問：“那可否請你給我一個保證，大約楚國撐過多少日，你會來回援？我是否真的能等到你的回援？你能否，給我個具體時間？”

    范翕面無表情地回頭瞥她一眼。

    那眼中的意思是，“你癡心妄想”。

    楚寧晰也知道自己癡心妄想，范翕肯回援就已不錯，她卻非要具體時間?？墒撬虉?zhí)地看著他，拽著他的衣角。她盯著他，就是不肯放他走。范翕給個具體時間，她能靠著這個希望撐住平輿?？煞遏獠唤o具體時間，她暗無天日地茫然等著援軍，援軍卻遲遲沒有……平輿可能就撐不住了。

    范翕伸手掰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他掰開，楚寧晰的手指硬生生被折。她目中卻一點(diǎn)淚意痛意都沒有，她手指發(fā)抖地握不住他的衣袖，看范翕轉(zhuǎn)身向外走一步，楚寧晰向前追一步，道：“哥哥，你真的一點(diǎn)承諾都不肯給么？”

    范翕立即回身，目光冷冽：“誰是你哥哥？！”

    楚寧晰慘笑。

    她道：“我知道你不是。大司馬說你和我當(dāng)無血緣關(guān)系，玉女也說我們長得不相似……可是這么多年，你心中從沒有一刻，叫過我‘meimei’么？你沒有一刻，對我心軟過么？”

    范翕漠然。

    楚寧晰垂目，低聲：“我是在心里悄悄喊過你‘哥哥’的。我也曾希望過你我能和平共處。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