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說來也可笑，回自己的家，反而像是做客一樣。

他想起自己在這個城市也一樣，處處是做客，無處是還家，也無所謂了。

李帆走過門前的小花園，以前他mama還在的時候，喜歡在小花園里面種一些格格不入的冬瓜、黃瓜和小番茄，每天自己親自澆水施肥，不假手于人，他們每年都可以收成幾個大瓜，冬天的時候種不成，李帆mama就會親自打理枯萎的瓜苗。

只是有一年冬天，小花園里面枯黃的瓜苗無人打理，被曬得硬邦邦的，纏在瓜棚上，而后連瓜棚一起拆了，有一個女人在這里種上了各種各樣的花，煥然一新，倒真的像個小花園了。

那個女人本來是他爸酒店餐飲部的經(jīng)理，年輕貌美能干，不知道怎么回事，后來就成了他爸口中的真愛，也不在酒店做了，直接住進了家里，當起了全職家庭主婦。

李帆嗅覺非常靈敏，抗拒各種濃烈刺鼻的味道，甚至對一些花香過敏，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道上每個細胞都在抗議說要離開這里。

開大門回來，在玄關(guān)就能聽到一家子說笑的聲音。

李坤聲音頗為溫柔：“小寶貝，來，叫聲爸爸?！?/br>
之后就是小孩子咿呀學語、奶聲奶氣的一聲“粑——巴——”

中年男女于是笑得停不下來。

李帆記得他爸以前整天繃著個臉，做錯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要打他手心，他mama在旁邊就使勁拉他走，偏偏李帆倔，怎樣挨打都站著不動，也不叫一聲。

只是不知道當時那人現(xiàn)在為什么整天慈眉善目了，大概是因為老了？

客廳沙發(fā)上的那兩人挨在一起還在笑，他們上小學的大兒子不在，李帆知道這是故意躲著他了，之前回來他們打了一架狠的，李帆絲毫沒有年齡大要讓著點的覺悟，互相都往狠里掐。

李坤膝頭還坐著個一兩歲大、扎著小雙馬尾的小女孩，李帆一點也沒覺得打擾別人，硬生生插入一句：“我回來了?！?/br>
本來背對著他的李坤聽到這話一下子坐直了，他轉(zhuǎn)過身來，剛想說什么，旁邊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開口了：“帆帆回來了？這么久不見，帆帆又長帥了，我們一直在等你吃飯呢！”

女人叫陳麗安，是李帆名義上的后媽，等她說完，李坤才微笑著補充一句：“你也沒告訴我是今天回來，還是常叔和我說的。”

李帆問常叔晚飯安排在什么時候時，就已經(jīng)想到常叔會告知李坤，所以也沒多此一舉再發(fā)信息，他沒理會李坤的話，只直直看著沙發(fā)上的陳麗安，不帶情緒地說：“我說多少遍了，帆帆也是你叫的？虛偽。”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mama才能叫他帆帆。

“李帆！”李坤一收之前的溫柔，眉頭都皺出了川字，直接朝李帆喝了一聲：“我教你多少遍了，沒大沒??！”

李坤膝頭上的小孩子也許是受到驚嚇了，沒能理解為什么他爸爸突然間就兇巴巴的，怔了一會，突然嚎啕大哭，孩子意識到危險，胖嘟嘟的小手臂使勁往他mama身上抓。

沙發(fā)上的女人只好尷尬笑了笑，抱過小孩子，一下一下拍著小孩子的背：“寶寶乖，不哭不哭啊，哥哥在和爸爸玩呢……”

李帆很頭疼，還是沒忍住，每次回家都搞得雞飛狗跳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堅持回來找這個虐。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如果連他爸他都不理了，他和這個世界，也許是沒有聯(lián)系了吧。

至少還有個人，在生物學上是有關(guān)系的，雖然這種關(guān)系他一點也不在意。

那，沒有也沒關(guān)系吧，這次他這樣想。

李帆覺得好累，回一次家比什么都累，他繼續(xù)無視李坤眼里的怒意，轉(zhuǎn)身就往餐廳走，用毫不在意的語氣丟下一句：“還吃飯就現(xiàn)在來吧，吃完我就走，不礙你們眼?！?/br>
本來還打算住一晚上的，他都快不認得自己房間了。

吃飯用的桌子還是以前那張不大的長方形實木桌，以前他爸坐在主位，李帆就和他mama坐在相對的地方，常叔那時候也會坐一起和他們吃飯，記得還是李帆mama硬要求的。

現(xiàn)在也是，陳麗安就坐在李帆對面，懷里還抱著剛剛才哄好的孩子，孩子吮著大拇指，瞇著淚眼，睡得舒服，只聽她輕聲說了一句：“常叔，幫我抱孩子回房間睡覺吧，是時間了。”

李帆看了一眼陳麗安懷里的孩子，像沒聽到這句話一樣，特地說了句：“常叔不過來一起吃飯嗎？”

抱著孩子準備往樓上去的常叔停住了腳步，他很為李帆擔心，李帆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孩子他了解，什么都好，就是太倔，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他看了看李坤的臉色，無奈地笑著說：“我吃過了。”

餐桌上一陣沉默，生意場上八面玲瓏的李坤難得花了點時間整理表情，人老了就沒那么多脾氣了，他準備不計“前”嫌，醞釀好了一種很家常的語氣，才問李帆：“學校怎么樣？”

李帆扒拉著飯菜，咽下了一口，也不看人，惜字如金：“好得不得了?！?/br>
李坤也不介意，笑道：“我問過你們英語老師了，她說看了你這次的試卷，說你英語進步很大，記得之前一直是你短板來著?！?/br>
李帆自顧自吃飯，沒有回應(yīng)，心想：學好了也不是你的功勞。

李坤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女人，繼續(xù)對李帆說：“你阿姨聽說了，還特地給你準備了禮物，用來獎勵你。”

陳麗安聽罷趕緊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個盒子，遞到李帆面前，笑道：“其實也沒準備什么特別的，這是我去廟里求的平安符，給家里的每個人都求了一個，這個是你的?！?/br>
李帆心里笑笑，沒想著要伸手接，他怎么都不會原諒和承認這個后媽，話說開了，他反而像自虐一樣，冷笑道：“平安符？你應(yīng)該巴不得我和我媽一起去了吧！”

“啪！”這下子，陳麗安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坤直接就一巴掌呼過去扇到了李帆臉上，怒氣似乎都要壓不住了，打完一巴掌后，還搶過陳麗安手里的盒子，硬是放在了李帆飯碗旁邊。

李坤做完這些動作之后才覺得有點恍惚，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良久才說：“……你長大了，我不應(yīng)該打你，但你整天把死死死掛在嘴邊合適嗎？?。俊?/br>
打啊，又不是沒打過，裝什么慈父，李帆舔舔嘴角，不說話，也不看他那個惱羞成怒的爸爸，淡定地夾了一棵菜進嘴巴里，慢慢嚼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腮幫子是真的有點痛，他爸下狠手了。

想起來，他初中還因為一些事情幼稚地鬧過自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