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門女將穆桂英別傳】 (第七回 唇槍舌劍)
但個個悍不畏死,匪首陰險 狡詐,詭計多端,且對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隨時都有可能對祖母她們造成威脅!」 穆羽聞言,面色凝重地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穆桂英斬釘截鐵地道:「再狡詐的狐貍也不敢在獵人面前撒野!相對于祖母 她們來說,這些賊徒算是人多勢眾,但比起我穆柯寨,那便是以卵擊石了!況且 我寨中兄弟在此地生活多年,對地形的了解也更勝于這些賊徒,我們只需多派些 兄弟下山搜尋,這些賊徒便決不敢再在山中停留,此計雖有打草驚蛇之嫌,但如 今當務之急便是保護祖母她們的安全,讓她們免于落入賊徒之手,此外,此舉還 能擴大搜尋的范圍,增加找到祖母她們的可能性!」 穆羽頜首道:「桂英所言有理!事不宜遲,爹爹即刻就派人下山?!?/br> 說罷,穆羽一揚手,示意堂外的守衛(wèi)近前,吩咐道:「速去喚李賢弟前來!」 穆桂英聞言,眉頭一皺道:「爹爹要將此重任交給誰?」 穆羽有些詫異地道:「就是昨日護送你和廣兒回來的李頭領,有何不妥么?」 穆桂英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不妥,只是女兒另有要事想詢問他?!?/br> 穆羽點點頭道:「那好,此事就讓曾福去辦,他為人辦事也挺穩(wěn)重的。去傳 李頭領和曾頭領一齊前來議事?!?/br> 目視著守衛(wèi)離去后,穆羽緩緩開口道:「桂英,你是對李頭領不放心吧?」 穆桂英微微嘆氣道:「女兒的心事果然還是瞞不住爹爹,實不相瞞,女兒確 實覺得此人可疑!」 穆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目視著女兒道:「那你跟爹爹說說,他有何可疑?」 穆桂英一時被問住了,她之所以懷疑李元昊,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李元昊趁她 昏迷時輕薄了她,但提到此事,其他人的印象都是李元昊英雄救美,而她對李元 昊的懷疑(或者說是厭惡)幾乎都基于此事,若是拋開不論,穆桂英還真找不出 什么理由來,她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道:「女兒也說不清,只是覺得此人身形奇 特,相貌怪異,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穆羽捋了捋銀須,啞然失笑道:「就憑這點?桂英,你以前可是經(jīng)常將人不 可貌相掛在嘴邊,怎地如今卻變得以貌取人了?莫非是這些年在天波府享慣了榮 華富貴,跟楊家人一樣瞧不上爹爹這些草莽人物了?」 穆桂英見父親誤會了自己,忙解釋道:「女兒也是草莽出身,怎會忘本呢? 這些天來女兒連遭大難,歷經(jīng)艱難才回到爹爹身邊,女兒自思除爹爹外,再 無人可以分憂,所以才將心中憂慮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穆羽聞言語氣一緩,輕嘆道:「是爹爹多心了,你最近連遭厄難,心中苦楚, 對身邊的陌生人心懷戒備實屬正常,對于李頭領,你還有什么疑問,盡管說出來, 爹爹也想聽聽你的看法?!?/br> 穆桂英也不多言,正色道:「敢問爹爹,對于此人的來歷,您可知曉?」 穆羽不假思索地道:「那是自然!爹爹雖然年邁,但還不至于糊涂,若是來 歷不明,爹爹怎會收留,更遑論委以重任了!」 穆桂英點頭道:「爹爹的眼光,女兒自是相信的,女兒只是有些好奇,此人 來穆柯寨尚不足一月,怎么便成了地字號頭領呢?」 穆羽道:「當然是因為他卓越的能力與上佳的人緣了!桂英你剛回來,對李 賢弟還不夠了解,有此疑問不足為奇,但只需在寨中多待幾日,你就會知道,他 的品行和能力有多出類拔萃!」 穆桂英見父親對李元昊的評價如此之高,心知若不將昨日昏迷時身遭輕薄之 事坦白說出,實難說服父親驅(qū)逐李元昊,但此事實在太過羞恥,即使面對最疼愛 她的父親,穆桂英也不敢輕易和盤托出。 略加思索后,穆桂英靈機一動,口風一轉(zhuǎn)道:「爹爹如此說,倒叫女兒越發(fā) 好奇了,既是如此,女兒索性好好盤問他一番,看此人究竟有何本事,能讓爹爹 如此贊賞!」 穆羽笑道:「這樣也好,就讓桂英你自己去評斷,免得說爹爹先入為主,光 替外人說話。」 穆桂英道:「那我們一言為定,等會女兒盤問時,爹爹只許旁觀,不能出聲, 女兒的這個請求,爹爹能否答應?」 穆羽見女兒較真的模樣,連連點頭道:「好好好,爹爹保證不出聲便是?!?/br> 父女倆正商量著,堂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父女倆于是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頭,望向堂外。 不多時,兩名男子來到了大堂外,此二人正是李元昊和曾福,他們并肩而入, 齊齊施禮后站在了堂下。 話說昨夜夜探閨房,李元昊有幸飽覽了穆桂英豐滿性感的嬌軀,整整一夜, 他都在回味白天懸崖邊的軟玉溫香以及夜晚閨房里的白璧無瑕,以至于夜不能寐, 聽得傳令后,李元昊這才翻身起床,胡亂拿了件衣服穿上,便欣然往前堂而來。 尚在大堂門外時,目光銳利的李元昊便一眼窺見了那令他魂牽夢繞的倩影, 于是更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入了堂內(nèi),心情之急切令他自己都意想不 到。 進了大堂后,李元昊依慣例下拜行禮,但暗地里他卻很巧妙地借著低頭施禮 的時機,從穆桂英微露的足尖開始看起,順著那雙修長筆直的美腿一路往上,既 隱蔽又仔細地欣賞著堂上穆桂英高挑豐滿的嬌軀。 由于晨起練功的緣故,穆桂英并沒有像昨日那般粗麻裹身,里衣穿的是白絲 裹胸,外套一件銀灰色開領窄袖衣,下身則是一條銀灰色貼身長褲,一頭烏黑的 秀發(fā)簡單地盤在頭頂,雖未梳妝打扮,但相比于昨日的粗麻白絹,穆桂英這身簡 練干凈的穿著無疑更能凸顯出其身段的豐滿誘人,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面容也更 能體現(xiàn)出她肌膚的嬌嫩水潤和五官的精致優(yōu)美。 李元昊仔細地欣賞著穆桂英的豐滿嬌軀,腦海里不自覺地聯(lián)想起昨夜閨房內(nèi) 香艷的一幕,這讓他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聯(lián)翩,而當他的目光游到穆桂英那高聳 入云的胸前時,李元昊更是情難自禁,他的鼻息開始變得急促火熱,狹長的雙眸 幾乎毫不掩飾地盯著那飽滿鼓脹的胸脯,熱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幾層薄薄的布 料,肆意地游走在那兩座突兀高聳的玉女峰上! 李元昊之所以如此大膽,自然是有倚仗的,因為此時身材矮小的李元昊是立 于堂下,而且還微微弓著腰,而堂上的穆羽和穆桂英居高臨下,只要不盯著他看, 就只能看到李元昊的頭頂和前額,很難看到他的臉,所以李元昊才如此有恃無恐, 此時的他甚至又開始幻想著穆桂英玉體橫陳,在他胯下婉轉(zhuǎn)哀啼的畫面了! 然而凡事總有意外,李元昊自恃不會被人發(fā)覺,只顧著偷瞄和意yin,但沉浸 于yin思中的他卻不知道,堂上的穆桂英也一直在注意著他! 若在平時,穆桂英對楊家父子以外的男人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現(xiàn)在,穆 桂英腦海里一直在思考如何不露痕跡地將李元昊逐出穆柯寨,所以打從李元昊一 進門,她的目光便不自覺地定在了李元昊身上。 由于此時正值初夏,且李元昊是從睡夢中被傳喚的緣故,所以此時李元昊的 穿著極為隨便,上身只穿了一件無袖短衫,下身則是一條麻布短褲,粗壯有力的 臂膀和樹樁一般的小腿完全裸露在外,微敞的衣襟處也袒露出大塊結(jié)實的胸肌, 一小撮濃密卷曲的黑毛從半搭不扣的短衫中頑強地冒出頭來,為李元昊不修邊幅 的糙漢子形象上又添上了幾分粗野。 在看到李元昊之前,穆桂英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驅(qū)逐此人,再次看到李元昊后, 穆桂英更加篤定了她此前的推測,看著那矮小但卻異常壯實的身軀,記憶中被李 元昊壓在身下的種種畫面愈發(fā)清晰,那種動彈不得的無力感讓一向好強的穆桂英 既羞恥又懊惱,她暗暗咬緊了銀牙,望向李元昊的眼神中燃燒起了憤恨的火光! 發(fā)鈽444.cом 4V4v.ō 巧合的是,李元昊此時也在癡癡地凝望著穆桂英高聳的酥胸,這無疑更加深 了穆桂英心中的羞憤,她瞬間粉頰泛紅,目光中又再添了幾分慍怒! 李元昊正沉浸在無邊的幻夢中,突然感覺到有一道寒芒迎面而來,自知不妙 的他連忙收斂心神,順著那股寒芒來源的方向望去,這一抬眼,自然便與穆桂英 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之下,李元昊明顯感覺出穆桂英雙目中透著慍怒和敵視,心虛的他 只當是偷瞄的行徑已被穆桂英看穿,于是連忙錯開目光,轉(zhuǎn)而望向穆羽,恭敬地 道:「不知寨主喚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此事說來話長,但其實只在轉(zhuǎn)瞬之間,穆羽雖在場,但卻根本沒有察覺到女 兒和李元昊的異樣,他瞥了穆桂英一眼,見她緊盯著堂下的李元昊,面帶慍怒, 心中疑惑更甚,本待開口,但又想起方才之約定,于是轉(zhuǎn)身坐到了虎椅上,淡淡 地道:「桂英,還是你跟他們說吧!」 李元昊聽得此言,方知今日喚他前來乃是穆桂英的主意,想起方才失態(tài)的行 為,不禁心生悔意,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隨機應變,于是再度垂首,暗自思索著 穆桂英找他前來的目的。 穆桂英將目光從李元昊身上收回,轉(zhuǎn)而望向和李元昊一起前來的曾福,語氣 柔和地道:「福伯,昨日之事,辛苦你和兄弟們了,桂英在此致謝。」 曾福拱手道:「小姐哪里的話,為小姐分憂,乃是屬下的本分,談何辛苦? 況且屬下既未找到老太君,也沒有發(fā)現(xiàn)賊人的蹤跡,心中尚愧疚難安,哪里 擔得起小姐的感謝呢?」 穆桂英道:「事發(fā)突然,且賊人乃精心設計,訓練有素,倉促之間要想找到 他們的蹤跡并不容易,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退一萬步說,至少我們已經(jīng)確認祖母她 們并未遇害,這已經(jīng)是目前最好的情況了。」 曾福道:「小姐今日喚屬下前來,是否仍是為搜尋老太君她們的蹤跡?」 穆桂英道:「不錯!祖母她們不遠千里隨桂英來到穆柯寨,如今卻下落不明, 叫桂英我內(nèi)心何安?」 曾福點頭道:「屬下明白了!小姐且安心在此等待,屬下這就親自帶人下山, 一定將老太君她們平安接回山寨!」 說罷,曾福便待轉(zhuǎn)身離去,穆桂英卻一揚手道:「且慢!」 曾福轉(zhuǎn)過身道:「不知小姐還有何吩咐?」 穆桂英道:「本寨附近一帶山脈連綿,山高林密,而敵人詭計多端,經(jīng)過昨 夜之后必定有所防備,如今敵暗我明,如若不做好準備,非但找不到祖母她們, 而且還有可能被賊人偷襲暗算!」 曾福面露難色道:「小姐說的是,山里這么大,賊人若是埋伏,確實很難防 范,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穆桂英有意無意地瞥了李元昊一眼,見他垂首站在一旁,神色并無異常,于 是又轉(zhuǎn)而望向曾福,正色道:「我與爹爹商議過了,就由福伯你親率兩百弟兄下 山,以十人為一隊,打出穆柯寨的旗號,沿山腳往外一路搜尋,搜尋時每隊之間 間隔保持在一里地的距離,如有發(fā)現(xiàn)則以號角為信,迅速支援匯合。」 曾福得令,旋即告退離去,而李元昊在一旁細細聽著,不禁暗暗佩服穆桂英 思慮之周密,同時也默默地思考著對應之策。 「堂下之人跪下!你究竟是誰?來我穆柯寨有何目的?」 正當李元昊沉思之時,一聲嬌喝忽然憑空響起,其語氣之凌厲,發(fā)聲之突然, 若是尋常人,莫說被嚇得尿褲子,至少也會被嚇一大跳! 然而李元昊是何等人? 李元昊貴為西夏二王子,尚在孩童時期便見慣了各種陣仗,犯錯遭貶后,又 在軍營歷練了十幾年,從最底層士兵做起,靠著自己的努力重獲父王李德明重用, 繼而親率大軍,只用區(qū)區(qū)三年時間便掃平了吐蕃、回鶻等部落,將西夏的圖擴 展了將近一倍,似這等身經(jīng)百戰(zhàn)、殺伐無數(shù)的征服者,怎會被厲聲喝問所嚇倒呢? 只見李元昊不疾不徐地轉(zhuǎn)過身來,上身前傾,雙手抱拳,不卑不亢地道: 「在下姓李名存孝,延州人士,曾入伍軍中,因受jian人排擠陷害,報國無門,走 投無路,特來投奔穆老英雄!」 穆桂英之所以突然喝問,是想震懾住李元昊,一方面殺殺他的威風,以便于 接下來的盤問,另一方面則是為昨日被輕薄之事出一口氣,但她沒想到,堂下這 個身材五短,相貌粗丑的男人居然如此鎮(zhèn)定,如此凌厲的語氣對他竟沒有絲毫作 用! 穆桂英忽然想起剛才父親穆羽對此人的夸贊,心里不禁自問道:「難道自己 真的是以貌取人,對他懷有偏見?」 想到這點,穆桂英不得不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不起眼的男人來,然而一看到 李元昊近乎半裸的身軀,穆桂英便不自覺地想起李元昊趁其昏迷時輕薄她之卑劣 行徑,羞憤之情又添了三分,于是冷聲呵斥道:「大膽!本小姐叫你跪下,為何 不跪?」 李元昊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穆桂英道:「我李存孝堂堂七尺男兒,平生上 跪天地,下跪父母,從軍時跪長官,入穆柯寨跪寨主,除此之外,從不下跪!」 穆桂英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這是穆柯寨,在這里,我穆桂英的命令便相 當于寨主之令,你膽敢不從?再者,以你之身材,七尺言過其實了,五尺才恰如 其分!」 話音剛落,穆桂英似是記起何事,又問道:「你剛才說你叫什么名字?」 李元昊回道:「在下姓李名存孝!」 穆桂英上下打量了李元昊一眼,譏笑道:「就憑你這五短身材,歪瓜裂棗似 的樣貌,也敢與前朝十三太保飛虎將軍同名,也不怕辱沒了他的名聲!」 李元昊見穆桂英面色冷峻語帶譏諷,心知穆桂英乃是故意激怒他,略加思索 后回道:「好男兒生于天地之間,惟恐志短才疏,身材樣貌乃父母所賜上天養(yǎng)成, 不過示人之皮囊而已,只要心存沖天之志,胸懷經(jīng)緯之才,即便身高五尺樣貌粗 丑,天下又有何人敢小覷?至于某的名字,那也是有來由的,某之先祖曾跟隨晉 王李克用南征北討,跟晉王義子、十三太保李存孝也有些許交情,后十三太保遭 人陷害英年早逝,先祖惋惜不已,常對子孫說起十三太保之神勇無敵,先父為某 取此名,其一是為紀念先祖,其二則是希望某能像十三太保一般武藝絕倫,建功 立業(yè),只可惜某學藝不精,報國無門,愧對先父厚望!」 發(fā)鈽444.cом 4V4v.ō 李元昊不卑不亢的回答讓穆桂英有些犯難,若是再揪著他身材樣貌的短處不 放,非但收不到成效,反而顯得她以貌取人氣量狹小,可若是就此放過李元昊, 那穆桂英在氣勢上就先輸了一陣,接下來的訊問也就不好繼續(xù)了。 穆桂英自是不愿看到這種情況發(fā)生,于是依舊帶著冷笑道:「你說的倒有幾 分道理,但這可不是你抗命不從的理由!」 李元昊見穆桂英寸步不讓,心知若不還擊,只會步步受制,于是抱拳道: 「李某入寨時日尚淺,對小姐以前在穆柯寨時的事跡了解不多,但李某知道大小 姐早已嫁入楊家,成了楊家的人,而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大小姐既 是楊家的人,那李某想來也算不上抗命不從!」 李元昊之所以敢說出此等言辭,是因為他與穆羽喝酒時,曾聽穆羽表露過對 楊家十幾年不放穆桂英回山省親的憤怒,此番舊事重提,一是為了轉(zhuǎn)移矛盾,二 是為了刺激穆羽,希望穆羽能為他說話,而此言一出,穆羽原本就陰晴不定的臉 上果然又添上了一絲陰霾。 穆桂英萬萬沒想到,李元昊此人看起來粗獷,頭腦卻如此靈活,口齒也如此 伶俐,他此番話不僅回擊了她的嘲諷,而且還語帶雙關,將她的夫君比做雞狗, 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穆桂英如何能忍,沒等李元昊說完,便柳眉一豎道:「好一 個巧舌如簧的小人,居然搬弄是非,妄圖離間我們父女之間的關系!我穆桂英雖 嫁入楊家,但我依然是爹爹的女兒,是穆柯寨唯一的傳人,你身為一個小小的頭 領,居然一再口出狂言,視我如無物,若不嚴懲,豈不人人效仿,亂了穆柯寨的 規(guī)矩?來人,將此等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之鼠輩亂棒打出穆柯寨!」 穆桂英此言一出,不僅李元昊吃驚不小,連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穆羽也驚得 站了起來,在收到穆桂英的眼神暗示后,穆羽方才坐回原處,但臉上分明帶著欲 言又止的神色! 所有的壓力瞬間來到了李元昊身上,他原以為穆桂英之所以發(fā)難,是因為剛 才偷窺被識破,見此陣仗,方知穆桂英乃是有備而來,而他也明白,若此次頂不 住,那此前的精心謀劃將全盤落空,所有努力也將付諸東流! 「這朵帶刺的玫瑰果然扎手,才過了一晚,她就開始發(fā)難了,但以目前的情 況來看,她應該是想起了昨天懸崖邊的事情經(jīng)過,而非看穿了本王子的身份,否 則她不會急于將本王子驅(qū)逐出穆柯寨!」 「如此說來,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找個借口罷了,而她之所以要找借口,定 是羞于將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穆羽,這也解釋了為何穆羽會如此驚訝莫名!」 快速地思考了一番后,李元昊沉下心來,一揚手道:「且慢!穆大小姐,李 某之所以前來投靠,是因為世人皆知穆老英雄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和不計出身的豁 達,入寨以來,李某感寨主收留之恩,自問勤勤懇懇,無半點過失,李某方才也 說過,唯寨主馬首是瞻,寨主讓李某跪,李某就跪,寨主要趕李某走,李某也不 敢有半句怨言,但穆大小姐要驅(qū)逐李某,李某卻非得討個說法不可!」 穆羽本就對女兒的做法和用意充滿了不解,聽得李元昊此番慷慨陳辭,更是 深受觸動,但礙于有約在先,穆羽還是忍住了,只是清嗓子一般輕咳了一聲。 父親這一聲咳的用意,穆桂英自是心知肚明,但事已至此,她也來不及向穆 羽解釋緣由,只是強硬地道:「大膽狂徒!休得狡辯!本小姐之前已說得明明白 白,本小姐之令就如同寨主之令,整個穆柯寨有誰人不知?而你初來乍到,便居 功自傲,目中無人,一再藐視本小姐威嚴,事到如今還不思悔改,似你這等目無 法紀,不守寨規(guī)之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留著又有何用?」 李元昊拿準了穆羽的心態(tài),寸步不讓地道:「回穆大小姐的話,李某行事向 來光明磊落,此番雖事急來投,但也不愿蒙受不白之冤,要李某走可以,要么寨 主發(fā)話,要么讓李某心服口服,似是抗命這般牽強的理由,李某卻是寧死不服!」 兩人爭鋒相對,言辭激烈,聲音遠遠傳到了大堂之外,而此時已是辰時,人 們都已起床,出于看熱鬧的心態(tài),紛紛往大堂而來,不多時,門外便人頭攢動, 議論紛紛了! 穆桂英見門外聚集之人越來越多,心中不禁暗暗焦急,本想趕走這些看客, 但又怕落個暗箱cao作的口實,被好事之人借題發(fā)揮,引得穆柯寨人心惶惶,思來 想去,唯有駁倒李元昊,讓他無話可說,方能達到目的。 細細考慮之后,穆桂英柳眉一豎道:「好,那本小姐就問你幾個問題,若你 能答得上來,本小姐就姑且饒過你冒犯之罪,若稍有差池,那你就識相點自己下 山,如何?」 李元昊皺了皺眉道:「不知小姐所問何事,李某才疏學淺,若是問一些四書 五經(jīng)之類的問題,那李某怎么也答不出來?!?/br> 穆桂英瞥了李元昊一眼,正色道:「這一點你無須擔心,本小姐要問的,全 都是與你有關的簡單問題,要的便是你心服口服,免得旁人說我穆桂英不辨是非, 故意刁難你!」 李元昊聽得此言,心中已猜到了一些端倪,于是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大 小姐盡管問,李某必定如實回答,若有半點虛假,天打五雷轟!」 說罷,李元昊分別向堂上的穆羽和門前的眾人抱了抱拳,豪氣干云地道: 「在此也請寨主和兄弟們?yōu)槔钅匙鰝€見證!」 穆羽聞言,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而堂下的眾人更是齊聲響應,聲震山野! 穆桂英見此情此景,方才相信昨夜春蘭之言并無夸大,這看起來毫不起眼的 矮個漢子確實人緣上佳,而李元昊之前面對責問時的鎮(zhèn)定自若和機智的應變也讓 穆桂英深感此人不簡單,回過頭來再一想,李元昊除了趁她昏迷時有些過激的舉 動外,確實沒有什么過錯,甚至于她還有救命之恩,如此種種疊加起來,穆桂英 突然有些懷疑,自己驅(qū)逐李元昊的念頭是不是太過草率了,但這種念頭轉(zhuǎn)瞬即逝, 因為事已至此,好勝心極強的穆桂英絕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認輸,所以在沉思片 刻后,穆桂英便沉聲道:「本小姐問你,你到底來自何方?因何緣故來我穆柯寨?」 李元昊抱拳道:「回穆大小姐的話,李某祖上原籍云中,后因避石敬瑭之亂 遷至延州,李某曾于延州參軍入伍,只因出身不佳,屢次遭人排擠,升遷無望, 報國無門,后又被jian人陷害,無處可去,所以前來投奔!」 穆桂英眉頭一揚道:「云中?想不到你竟然與我祖母是同鄉(xiāng)?」 李元昊回道:「據(jù)李某族譜中記載,先祖于前朝晉王李克用麾下效力時,與 佘老太君先人分屬同僚,但因官職高低和屬地不同,所以并未有太多交集,后石 敬瑭造反,割讓燕云十六州,先祖不愿稱臣于契丹,所以才舉家遷至延州定居。」 穆桂英頜首道:「如此說來,你我算起來倒有些淵源,可有一點本小姐不明 白,既然你先祖曾于李克用麾下效力,那你也算是出身名門了,為何卻說出身不 佳,遭人排擠呢?」 李元昊輕嘆一聲,面露憂憤道:「前朝之事,俱是先輩榮光,遷居延州時, 祖上便已是平民,待到傳至屬下,家中更是一貧如洗了,但李某之所以受人歧視 排擠,最主要是因為身懷異族血統(tǒng),不是純正的漢人!」 穆桂英聞言,輕哦一聲道:「那你究竟是哪族人?為何又說不是純正的漢人 呢?」 李元昊回道:「回大小姐,李某先祖乃北魏拓跋氏后人,效力于晉王麾下時 才改為李姓,但遷居延州后,李某先輩大多與漢人女子成婚,而李某之生母便是 土生土長的漢人,李某從小受父母教導勤練武藝,只想著長大后保家衛(wèi)國,似先 祖那般建功立業(yè),沒想到從軍之后,卻因身世而屢遭排擠,不得重用,好不容易 遇到一位開明的長官,卻又受到jian人陷害,實在是時運不濟!」 發(fā)鈽444.cом 4V4v.ō 穆桂英聽得此言,稍稍吃了一驚,又細細觀察了李元昊的容貌一番,心里暗 道:「怪不得我總覺得此人容貌怪異,原來是因為他有黨項人血統(tǒng),而大宋軍中 向來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說辭,他遭人排擠也在情理之中了!話說回來,以他 的種種表現(xiàn)來看,似乎找不出什么漏洞,莫非我真的是疑心過重了?」 如此想著,穆桂英心中驅(qū)逐李元昊的想法愈發(fā)動搖起來,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又 覺得不對勁,心道:「如今大宋與西夏正處于劍拔弩張的態(tài)勢,宗保便是命喪于 西夏人之手,而此人身懷黨項血統(tǒng),卻偏偏在這種時候前來投奔,其用意和動機 實難揣測,不可掉以輕心!」 想到這點,穆桂英原本緩和了些許的面色立刻又變得嚴峻起來,只見她柳眉 倒豎,鳳眼圓睜地道:「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小人!你分明是西夏人派來的jian細, 故意混進我穆柯寨!說,你到底有何企圖?昨日半道劫殺我楊家眾人的,是不是 你的同謀?」 李元昊心思何等細膩,見穆桂英臉色幾度轉(zhuǎn)變,心里已猜出穆桂英滿懷猶豫, 此番質(zhì)問雖歪打正著地說中了他的身份,但語氣中卻隱隱帶著試探和訛詐的意味, 于是長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大小姐干脆直接給李某定罪吧!無需再問了!」 穆桂英豈能聽不出李元昊言語中的譏諷,于是面色一沉道:「你此話何意?」 李元昊苦笑一聲道:「李某自問剖心挖肺,毫無隱瞞,大小姐卻步步設套, 意欲陷李某于死地,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小姐既認定李某乃居心剖測的 jian細,那無論李某怎么辯解,大小姐也未必聽得進去,不如直接定罪,也好免了 這番唇舌之爭,怪只怪我李存孝命運多舛,有眼無珠!」 穆桂英內(nèi)心本就充滿了猜疑和不確定,見李元昊說得如此慷慨激昂,不禁有 些語塞,愣了少許后話鋒一轉(zhuǎn)道:「說起來還是你內(nèi)心有鬼,若是你不心虛,為 何不據(jù)理力爭,我穆桂英并非不講理之人,只要你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那我便 收回前面之言,并向你道歉!」 李元昊見狀,心知穆桂英內(nèi)心有所動搖,于是正色道:「李某想問大小姐, 若你是西夏人的jian細,你會選擇到這荒山野嶺中來么?在這穆柯寨當jian細,對西 夏與大宋兩國之間的爭斗有什么好處?難不成李某還能攛掇寨主,幫著西夏打大 宋不成?」 李元昊此言一出,堂外嘩然一片,各種質(zhì)疑之聲四起,連端坐的穆羽也聽得 連連點頭。 穆桂英沉思了片刻,岔開話題道:「你口口聲聲說你在軍中遭受了排擠,又 有誰能證明你的身份呢?」 李元昊微微一笑,淡定地道:「此事極易,大小姐請看!」 說話間,李元昊揚起了右臂,朝向了穆桂英。 穆桂英目光銳利,順眼一望,便瞧見李元昊小臂內(nèi)側(cè)有一行刺字,上面除了 他的名號外,還有年月等數(shù)字。 穆桂英仔細觀看刺字時,李元昊又道:「除此之外,李某還有牙牌為證,入 寨時曾遞呈寨主過目,也可以證明李某的身份,如果大小姐不信,李某現(xiàn)在就差 人去取牙牌前來,供大小姐查驗!」 穆桂英回頭一瞥,見穆羽微微點頭,于是揚手道:「不必了,這確實是大宋 募兵時特有的刺字,足以證明你的身份。」 李元昊這才緩緩放下手臂,黯然喟嘆道:「想我李存孝十八歲入伍,卻因出 身血統(tǒng)而屢遭歧視,雖早早入選禁軍,但卻沒有揀選考核的資格,而這些年邊疆 平靜,一直沒有上戰(zhàn)場立功的機會,所以一直未能升遷,直到前兩年王將軍更戊 至延州后廣開選拔,不拘一格唯才是用,李某才從兵士升到了部頭,為了不辜負 王將軍的知遇之恩,李某日夜苦練武技,研習兵法,與西夏人的戰(zhàn)事中也奮勇爭 先,跟隨將軍一路收復失地,直至與敵軍對峙于長城嶺下。 那時李某還滿心期待著戰(zhàn)勝西夏后揚眉吐氣的情景,誰知后來卻遭遇了西夏 人伏擊,差點全軍覆沒,李某和一幫兄弟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回到大營,卻又被 jian人陷害,安了個叛國投敵的罪名,落得無處可去的境地,實在是老天無眼造化 弄人!」 穆桂英聽得此言,腦內(nèi)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急問道:「你說你身 背的是什么罪?」 李元昊見穆桂英面上的神色已由冷峻換成了焦急,心知她已相信自己的身份, 于是故意裝作緊張地道:「回大小姐,這叛國投敵的罪名,是jian人強加給李某的, 李某敢以歷代先祖的名譽和項上人頭做擔保,李某從沒有做過叛國通敵之事,甚 至直到現(xiàn)在,李某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李某的命, 還請寨主和大小姐明鑒!」 穆桂英對李元昊的賭咒發(fā)誓并不理會,而是正色問道:「你們遇伏之處,是 不是名叫陷金山?」 李元昊萬分驚訝地道:「正是!大小姐如何得知?」 穆桂英并沒有回答李元昊,而是回頭給了爹爹穆羽一個暗示的眼神,轉(zhuǎn)而對 堂外的眾人高聲道:「既然李頭領已自證身份,那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我與爹 爹尚有重要事情與李頭領商量,無關人等,各司其事,都退下吧!」 門外聚集的眾人本就是來看熱鬧的,如今見矛盾已消,穆桂英又發(fā)了話,自 是不敢逗留,頓時哄作鳥獸散了。 待眾人離去后,穆桂英方才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而望向李元昊道:「李頭領,方 才我為了弄清楚你的出身和來意,說了一些過激之辭,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發(fā)鈽444.cом 4V4v.ō 李元昊慌忙抱拳道:「大小姐言重了,大小姐身為寨主的傳人,為了整個穆 柯寨的安??紤],謹慎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屬下莽撞,出言多有冒犯,還望 大小姐原諒!」 穆桂英道:「此事就告一段落吧!我請李頭領留下,是因為還有些事情不明, 想好好請教李頭領一番?!?/br> 李元昊恭敬地道:「大小姐太客氣了,您盡管問,屬下定當知無不言,言無 不盡!」 穆桂英點點頭,正色道:「李頭領,那日你們怎么遇到的埋伏,請你好好回 憶一下,越細致越好!」 李元昊細細思考了一番,徐徐地道:「那夜屬下接到軍令,于五更時分出發(fā), 跟隨都指揮使蘇遠蘇大人,往陷金山口接應王將軍。孰知西夏人早已埋伏在山谷 兩側(cè),我軍剛到,敵軍便從兩側(cè)殺出,試圖將我軍圍困在谷口內(nèi)! 危急時刻,蘇大人當機立斷,趁敵人還未完全合圍時,急命屬下往后突圍, 去大營請援軍,他本人則率領隊伍且戰(zhàn)且退,牽制敵軍。屬下深知肩上責任重大, 不敢有違,于是便率領一幫兄弟奮勇拼殺,沖出了重圍。」 穆桂英見李元昊所說與送楊宗保遺體回來的韓侖等人所說分毫不差,暗暗點 了點頭,目視著李元昊道:「敵軍早就知道此次夜襲的細節(jié),這說明大宋軍中必 有jian細!」 李元昊面露氣憤地道:「大小姐說得一點沒錯,我們一路拼殺回到大營,那 狗娘養(yǎng)的守營官卻緊閉營寨大門,不僅不放我等進去,而且還誣蔑屬下等人不聽 號令,偷偷出營,早已叛國投敵,此番回營是特意來騙開營寨大門的。屬下氣不 過,想上前與那廝理論,那狗娘養(yǎng)的卻命令放箭,要不是屬下躲得及時,只怕早 已橫尸當場了!」 穆桂英問道:「你所說的守營官,是不是監(jiān)軍張由?」 李元昊搖搖頭道:「那廝年紀大約四十上下,面皮白凈,留著山羊須,但他 是何身份,屬下卻不清楚?!?/br> 穆桂英皺了皺眉道:「難道你連率軍征討西夏的主帥和監(jiān)軍是何人都不知?」 李元昊有些為難地道:「大小姐出身高貴,一出山便是統(tǒng)領大軍的元帥,可 能對我們這些底層兵士的情況有所不知。大宋軍中歷來是兵無常將,將無專兵, 屬下軍職卑微,這兩年來才升任部頭,只識得王成王將軍以及本部將校,平日都 是聽上級軍令為行事,至于統(tǒng)軍之人是誰,屬下委實不知?!?/br> 李元昊所說的規(guī)矩,穆桂英倒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因為遠離軍營多年,一 時想不起來而已,經(jīng)李元昊一提,穆桂英很快便明白過來,再問道:「之后呢?」 李元昊滿臉悲憤地道:「當此之時,屬下憤怒難消,本想再返回陷金山,與 蘇大人共存亡,但行至半途,卻又覺得此事太過蹊蹺,若是單憑一腔熱血一死了 之,不僅于事無補,而且反倒隨了那些jian人之意!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思來想去后,屬下覺得,只有調(diào)查清楚此事 的來龍去脈,才能還自己和犧牲的兄弟們一個清白,于是等到天黑后,屬下便帶 著兄弟們潛入大營,去打探情況,但屬下萬萬沒想到的是,陷害我等的jian人竟早 有準備,不僅加強了戒備,而且還改了巡哨聯(lián)絡的暗號,屬下調(diào)查不成,反倒害 了幾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穆桂英細細思量了一番,心道:「雖然不能肯定,但他所說的守營官十有八 九便是張由,那廝之所以增強了戒備,應該是韓侖等四人帶著宗保的遺體逃離軍 營,讓那廝有所警覺?!?/br> 想到這點,穆桂英輕嘆道:「如此看來,那jian賊當時已經(jīng)掌控了軍營,你們 能活著離開,已經(jīng)算是命大了!」 李元昊也嘆了口氣道:「大小姐所言極是,那一夜折損了七個兄弟,只剩下 我和外頭接應的五人活著逃了出來,這個慘痛的教訓讓屬下明白,陷害我們的jian 人一定身居高位,單憑我們幾個的能力,要想調(diào)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簡直難如登 天!」 穆桂英道:「那你們當時又是作何打算的呢?」 李元昊又嘆了一聲,面上的悲憤也換成了無奈,搖搖頭道:「當時屬下既不 甘心,又有點不知所措,本想再拼死一試,沒想到此時大宋卻忽然退了兵,屬下 等人身背叛國之罪,連延州城都進不了,調(diào)查真相也就更加無從談起了?!?/br> 穆桂英想起張由在金殿上的一番栽贓陷害之辭,不由得緊咬銀牙,恨聲道: 「好歹毒的計劃,此時撤兵回朝,既抹殺了你們調(diào)查真相的可能,又可以將一些 知情人暗中處理掉,避免他們的陰謀毒計敗露!」 見李元昊面露詫異,穆桂英方才察覺有些失態(tài),于是緩和了一下情緒,對李 元昊道:「你說得不錯,jian臣當?shù)乐?,天下之人雖有志報國,但卻無處施為, 有些埋沒于軍中,而有些則只能隱于山野。」 李元昊拱手道:「說來慚愧,大宋退兵后,屬下與幸存的兄弟們坐在一起商 量去處時,的確曾考慮過投靠西夏或是遼國,但屬下始終心有不甘,覺得無論投 靠西夏還是遼國,都等于坐實了叛國的罪名,而屬下之父母從小教誨屬下,大丈 夫頂天立地,絕不可因茍活性命而背負一世罵名,所以經(jīng)過一番商量過后,兄弟 們最終決定上山落草!」 穆桂英點點頭道:「人在進退無門之時,難免會有些自暴自棄的念頭,你能 堅守底限,已經(jīng)算是很難得了!但我還有一事不明,以你的能力,若想落草,大 可以自立山頭,為何要投奔我穆柯寨呢?」 李元昊本以為穆桂英已對他完全信任,聽得此言,方才明白穆桂英還是心存 懷疑,于是警覺地道:「大小姐過獎了,屬下從小苦練武技,只為疆場殺敵,建 立功業(yè),不負父母厚望、先輩威名,如今雖落草為寇,但只為避禍求生,實不忍 干那劫財害命的勾當,而屬下于延州從軍時,便早已聽聞穆柯寨穆老英雄的威名, 深知穆老英雄不僅有海納百川之胸襟,且一向約束手下,自給自足,與民秋毫無 犯,所以屬下和幾位兄弟一合計,便來投奔了!」 穆桂英正視著李元昊道:「如此說來,你還真是個堅守原則之人,似你這等 有頭腦且滿腔熱血的漢子,從軍確實是最好的出路,投身綠林倒是埋沒人才了, 你心中是否有些后悔呢?」 李元昊自謙道:「大小姐實在太過抬舉屬下了,從軍報國、建功立業(yè)的確是 屬下從小的夢想,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投奔穆柯寨,乃是屬下經(jīng)過深思熟慮 后做出的決定,只要寨主和大小姐不嫌棄,屬下愿效犬馬之勞,沒什么可后悔的!」 穆桂英柳眉一揚,話鋒一轉(zhuǎn)道:「若是有機會沉冤昭雪,替你洗脫罪名,重 回軍中,難道你也不愿意么?」 李元昊早已猜得穆桂英用意,于是感嘆道:「經(jīng)過這些年的軍營生活,屬下 也算明白了,像我這種既無背景又身無分文之人,想要出頭實在太難了,普天之 下似王將軍般開明之將不多見,而守營官那樣的jian賊則比比皆是,所以能不能回 軍中,屬下并不是太在意,但洗清冤屈這件事,屬下從沒有放棄過,若是大小姐 能幫屬下洗清罪名,屬下今生今世都愿為大小姐效死命,絕無怨言!」 發(fā)鈽444.cом 4V4v.ō 穆桂英見李元昊說得堅決,于是點點頭道:「好!只要你志氣尚存,他日必 定有出頭之日!我且問你,若是再見得那守營官,你能否認出來?」 李元昊斬釘截鐵地道:「那是自然!那jian賊就算化成灰,屬下也認得出來!」 穆桂英道:「好,你的事情,本小姐記下了,他日定會想辦法洗清你的冤屈, 這段日子你就在寨中好好待著,若有要事本小姐自會傳喚你,當然,如果你想到 了什么可疑之處,亦或是遺漏的細節(jié),都可以來找本小姐,明白么?」 李元昊抱拳鞠躬道:「若真能洗清冤屈,那大小姐對屬下而言便是恩同再造, 常言道大恩不言謝,若是有用得著屬下之處,大小姐盡管吩咐,屬下絕無二話!」 穆桂英道:「如此神豪,這里沒有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李元昊應了一聲是,又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身離去了。 目送著李元昊走遠后,穆羽方才站起身來,緩聲道:「桂英,現(xiàn)在你放心了 么?」 穆桂英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放心,但也不放心!」 穆羽面露詫異道:「此話何解?」 穆桂英答道:「如爹爹所說,此人思維敏捷,口才出眾,短短二十余天便能 獲得您的賞識與大家的認同,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從他所講述的事跡 來看,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所以放心!」 穆羽追問道:「那桂英不放心的,又是什么呢?」 穆桂英頓了頓,回道:「這一點,女兒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此人說的實在 太過完美了,讓人找不出一點漏洞,這反而讓女兒放心不下,總有一種像是精心 編排過的感覺?!?/br> 穆羽笑了笑道:「又是感覺,依爹爹看來,可能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太多, 讓桂英你有些疑心過剩了,常言道日久見人心,等你對李賢弟多一些了解后,或 許就不會再疑神疑鬼了?!?/br> 穆桂英轉(zhuǎn)身走到穆羽身邊,拉住穆羽的手道:「也許真的像爹爹說得那樣, 是女兒多心了,但女兒有些不明白,為何爹爹對此人如此欣賞,甚至有些偏愛呢?」 穆羽道:「你還是覺得,僅僅二十余天,爹爹便讓他做了地字號頭領,這個 決定有些草率?」 穆桂英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穆羽示意穆桂英坐下,沉默了半晌后才緩緩地道:「不錯,爹爹確實對他很 是賞識,讓他當?shù)刈痔栴^領,爹爹也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的!想當年,爹爹帶領舊 部來此占山為王,目的是遠離戰(zhàn)禍,經(jīng)過一路艱辛長途跋涉,爹爹才找到這個落 腳之地,而當時這里已有好幾股勢力,分別盤踞在各個山頭,雖然爹爹已厭倦了 爭斗廝殺,但無奈樹欲靜而風不止,初創(chuàng)立的山寨頻頻受到周邊山賊流寇的侵擾, 旬月間竟有二十多弟兄傷亡! 痛定思痛后,爹爹才終于明白,要想過真正安寧的生活,首先自己要變得強 大,于是爹爹整頓余部,一年內(nèi)左征右討,踏平了sao擾穆柯寨的幾股勢力,殺得 他們或遠遁別處,或望風歸降,這才在此地真正站穩(wěn)了腳跟,也正是從那時候起, 穆柯寨的名聲在綠林中傳揚開來,不少英雄好漢慕名來投,穆柯寨逐漸發(fā)展壯大, 后來在桂英你的建議下,穆柯寨又收留了許多逃兵壯丁以及難民,山寨勢力范圍 一擴再擴,最終成就了如今的規(guī)模!」 穆桂英不解地道:「這些往事,爹爹曾說與女兒聽,女兒也一直銘記于心, 如今爹爹再度提及,莫非還有一些女兒不曾聽聞的故事么?」 穆羽擺擺手,示意穆桂英不要打斷,然后接著道:「爹爹并非老生常談,只 是因為桂英你離開穆柯寨太久了,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br> 穆桂英見父親面帶憂慮,于是柔聲道:「是女兒不孝,一直沒回來看望爹爹, 以至于對山寨的現(xiàn)狀一無所知,請爹爹原諒。爹爹如此憂愁,難道這些年穆柯寨 遭遇了什么重大變故么?」 穆羽緩緩搖了搖頭道:「正好相反,穆柯寨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安樂得很!」 穆桂英眉頭一皺道:「那爹爹為何如此煩惱呢?」 穆羽嘆了一口氣道:「爹爹乃是行伍出身,年輕時不好讀書,只想憑借一身 本領建功立業(yè),卻無奈君王昏庸,只能遠遁山林,落草為寇,經(jīng)歷了不少艱難險 阻,才建立了穆柯寨。 爹爹本想借著這份基業(yè),于此深山安度余生,但隨著穆柯寨聲威日隆,規(guī)模 擴大,爹爹手下的人馬越來越多,肩上的膽子也愈來愈重,離想過的那種逍遙日 子反而越來越遠了! 桂英你也知道,當年爹爹只帶了一百余人來此建立穆柯寨,而今這穆柯寨內(nèi) 卻已足有兩千多人,其中除了收留的逃難老百姓外,其余都是附近山頭收編的山 賊流寇、戰(zhàn)場逃兵和慕名來投的綠林好漢。這些人打打殺殺慣了,大多好勇斗狠, 身上邪氣與戾氣并存,而山上本來生活就枯燥乏味,除了巡山練武便是喝酒賭錢, 幾碗黃湯一落肚,這些人很容易便故態(tài)復萌,打架斗毆自是屢見不鮮,甚至有時 還有人喪命! 爹爹常年帶兵,深知其中利弊,這些人若訓練得當,用于戰(zhàn)場之上自是虎狼 之師,但爹爹來此本為隱世避禍,無意參與戰(zhàn)事,而穆柯寨聲威日隆后,連宋遼 兩國邊界守軍也不敢輕易來犯,更不用說其他山賊流寇了! 古時亞圣孟子說得好:「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這句話用來形容現(xiàn)在的 穆柯寨實在太貼切了! 自從宋遼休兵罷戰(zhàn)之后,這些年來穆柯寨的確安樂得很,然而外無戰(zhàn)事,內(nèi) 無娛樂,要想管教好那些草莽之人就相當麻煩了。若是以前。爹爹還有那么多舊 部兄弟幫忙管束,沒有人敢造次,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爹爹帶來的舊部老的老死 的死,已所剩無幾了,而爹爹也日漸老邁,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由于缺乏管束,近兩年來,寨內(nèi)不守規(guī)矩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成群結(jié) 隊,私自跑到山下村鎮(zhèn)劫掠鄉(xiāng)民,爹爹盛怒之下,懲罰了那幾個違反寨規(guī)之人, 沒想到他們不僅不思悔改,而且還煽動其他人,意欲犯上作亂!」 穆桂英聞言,氣得柳眉倒豎,一拍茶幾道:「真是豈有此理!這些賊徒走投 無路之際,是爹爹收留了他們,沒想到他們不僅不感恩,反而恩將仇報,實在可 惡!對付這種狼子野心之徒,爹爹應該殺一儆百才是!」 穆羽苦笑了一聲道:「正如桂英所言,爹爹當時的確是這么想這么做的,但 讓爹爹大失所望的是,當?shù)铝钐幩滥菐讉€犯上作亂的惡徒時,不僅有人為他 們開脫求情,而且還有人提前給他們通風報信,甚至還有人與那些惡徒臭味相投, 一起逃離了穆柯寨!」 聽了穆羽此言,穆桂英既詫異又震怒,良久才道:「敢問爹爹,那些作亂的 賊徒最終去往何處了?」 穆羽道:「那些賊徒并沒有遠離穆柯寨,就隱沒在群山之中,除了下山作惡 外,他們有時甚至還會sao擾我穆柯寨,劫掠穆柯寨的糧食!」 穆桂英道:「豈有此理!爹爹為何不整頓下屬,殲滅這幫叛徒?」 穆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爹爹何嘗沒有想過清理這幫禍患,但這些賊徒十 分狡猾,他們并沒有另起山頭,而是游竄于附近山頭,到處建立巢xue,加之他們 對附近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只要看到我穆柯寨的隊伍,他們就立刻化整為零,遠 遁于山林之中,所以爹爹好幾次派人前去剿滅,最終都無功而返,幾次三番之后, 爹爹不得已打消了剿滅的念頭。誰知這幫叛徒仍不肯罷休,經(jīng)常跑到穆柯寨勢力 范圍內(nèi),煽動人心,這兩年來,竟有上百人受蠱惑加入了他們,成為了我穆柯寨 的一大威脅!」 穆桂英沉默了一會,若有所思地道:「爹爹的想法,桂英有點明白了,之所 以重用李存孝,原因之一是他從軍多年,熟悉這些草莽人士的生活習性,其二是 因為他軍官出身,武藝不錯,能夠鎮(zhèn)得住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人,其三嘛,是因為爹 爹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穆羽點頭道:「桂英不愧為爹爹的女兒,一點就透,但爹爹這么快便提拔中 用他,并不僅僅是因為個人喜好。」 穆桂英頗為詫異地道:「莫非爹爹還有其它考慮?」 穆羽道:「也不是有其它考慮,只是爹爹剛收留李賢弟時,和你一樣對他并 不了解,所以剛開始只是將他與其它投奔之人一樣對待,但爹爹很快便發(fā)現(xiàn)此人 與眾不同,他不僅很快就融入了穆柯寨,而且行事作風極其嚴謹自律,獲得了大 家的一致認同,但真正讓爹爹決心重用他的是另外一件事?!?/br> 穆羽頓了頓,回憶道:「半個月前,那些叛徒又一次對穆柯寨圖謀不軌,意 欲劫掠爹爹派往山下城中采購的隊伍,而那一次李賢弟正好在護衛(wèi)的隊伍中,面 對叛徒的突然發(fā)難,李賢弟臨危不亂,及時喝止住了慌亂的眾人,安排護衛(wèi)隊保 護好貨物后,他又一馬當先,連斬了七名叛賊,一舉嚇退了賊眾,保住了貨物, 所以他回寨以后,爹爹便當眾任命他為地字號頭領了!」 穆桂英聽罷,禁不住感嘆道:「臨危不亂,身先士卒,勇不可擋,皆是為將 者不可多得的優(yōu)良品質(zhì),如此說來,他雖不似前朝十三太保那般勇猛無敵,但也 不算辱沒這個名字了!」 穆羽點頭道:「不錯,爹爹戎馬多年,也曾見識過不少良將猛將,通過爹爹 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李賢弟此人絕對稱得上將才二字,只可惜宋帝昏庸,jian臣 當?shù)?,有才之人不僅無出頭之日,甚至還有可能背負奇冤,落得個家破人亡、流 離失所的地步!」 穆桂英心思何等細膩,聽得父親此言,便明白他不僅僅是在說李存孝,而且 還暗指楊家的遭遇,于是回道:「爹爹說得雖然有理,但大宋朝內(nèi)仍有不少正直、 之臣,四海之內(nèi)也有不少忠心為國之士,而且越是在危難時刻,越需要有人挺身 而出,若是人人都放棄努力,放棄希望,那天下豈不更加混亂,有識之士豈不更 無出頭之日么?」 穆羽見勸不住穆桂英,沉默了片刻,輕嘆道:「爹爹已經(jīng)年邁,人越老,想 法也就越簡單,現(xiàn)在爹爹只希望桂英你能幸福快樂,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至于 江山社稷、國家危難、黎民百姓,這些爹爹都不想去理會了。」 穆桂英正欲開口,穆羽又一揚手道:「爹爹知道你的想法,你從小便與眾不 同,志存高遠,如今連遭厄難,更是不會輕易認輸,之前爹爹所說的,只是爹爹 的想法,不會強加于你,爹爹只想讓你知道,無論你身在何方,無論你想做什么, 爹爹永遠是你堅強的后盾,如果哪天你累了,不愿再飄泊,爹爹這里便是你歇息 的港灣。爹爹今天起得太早了,想回房歇息一下,有什么事以后再說吧!」 穆桂英凝望著父親,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眼窩深陷,眼圈發(fā)黑,極有可能是因為昨夜 一宿沒有安睡,心中不禁又涌起一陣歉疚,此時此刻,她很想說些什么,以表達 自己的歉意,但她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上 前攙扶住穆羽那略顯佝僂的高大身軀,一起往后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