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咔嚓！”伴隨著一種骨骼斷裂的聲音，少年的劍刺進(jìn)黑霧中，卻無法再進(jìn)一步，似乎被什么東西卡住。

亞圖漲用盡全力一劈，劍尖終于刺透黑霧，從另外一頭“噗”地一聲穿出。

“嘩啦啦……”黑霧驟然散去，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分崩離析，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

亞圖正準(zhǔn)備定睛細(xì)看，卻被阿洛伊一把拽住往回沖，“亞圖！快逃！”

“怎么了？”亞圖一邊狂奔一邊問。

“你自己看！”阿洛伊原本清脆的嗓音在迎面刮來的風(fēng)里微微發(fā)啞。

亞圖一回頭，手中的劍幾乎一下子掉在地上。

（八）

無數(shù)的黑霧從平原深處涌起，大小不一卻都散發(fā)著難聞的臭氣。

這下亞圖看清楚了，那黑霧下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枯骨，機(jī)械地挪動著，幽暗的火苗從空洞的眼眶里升起——

亡靈！

怎么會，怎么會有亡靈！

亞圖錯愕地把視線投向同樣狂奔著的阿洛伊，少年的臉上布滿凝重，嘴唇緊緊地抿著，亂了的金發(fā)在頰邊狂舞。

眼神雖然慌亂卻沒有一絲驚訝……果然，他早就知道！

“阿洛伊！”

“別說話！快點回去！”

“怎么回事……”

“先別問了亞圖！”阿洛伊咬牙切齒地轉(zhuǎn)過頭，用匕首尖指了指遠(yuǎn)方模模糊糊的卡爾萊爾城，“回到城里就安全了！”

亞圖只好閉嘴，悶頭狂奔中聽到阿洛伊低聲喃喃，“這次怎么來得這么早……”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一絲黑色霧氣就從身旁猛地竄過，鼻尖惡臭猛地加重，一只粘著腐rou的枯骨手就直直地探了過來。

亞圖一個趔趄，差點沒絆倒在地，好不容易穩(wěn)下身子就是一個提劍回身，重重砍在那只手上。

骨骼破碎，黑霧散去，但又是無窮無盡的黑霧再次聚攏來。

只聽見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聲阿洛伊的尖叫，亡靈們就猛地包裹了他的身軀！

被滿世界的黑暗和惡臭包圍，亞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爺爺?shù)膭?，那劍舊得不像話，但是刃口卻鋒利如剛剛鑄造出來。

銀光飛舞如練，無數(shù)骷髏在身邊倒下，密不透風(fēng)的包圍圈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松懈——亡靈實在太多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亞圖咬牙重復(fù)著劈、刺、撩、砍，腳下碎骨越積越多，窒息感漫無邊際地包圍過來，揮舞劍的手臂開始漫上灌鉛般的沉重……

亞圖覺得自己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似乎傳來了爺爺?shù)膰@息，悠長如同渾厚的鐘吟。

突然有刺目的光亮傳來，用力將黑暗撕開一個豁口，阿洛伊的手臂探進(jìn)來，拉住他的領(lǐng)口，一把扯出亡靈們的包圍圈！

幾乎腿一軟跪在地上，劫后余生的亞圖大口喘著氣，臉上冷汗淋漓。

感激地望向一臉擔(dān)憂后怕的阿洛伊，卻疑惑自己看到的光芒是什么，阿洛伊身上……并沒有帶火把啊？

“你是怎么……”

亞圖張口想要發(fā)問，卻發(fā)現(xiàn)阿洛伊的眼神猛然間一凜，接著再是自己的腦袋一暈，眼前的景象驟然模糊，隨即失去了意識。

（九）

再次睜開眼睛，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旅店的床上，窗臺上的綠薔薇在夜風(fēng)中顫抖，無星無月的夜空中飄著一縷不知道是誰家的炊煙。

亞圖想起小時候，祖母會在這樣的夜里凝視夜空，一動不動。

蒼老無光澤的眼珠，會變得如同少女般清澈，似乎能從這樣的天空里，看到某些失去已久的東西。

那時祖母靠在窗口的搖椅上，膝蓋上趴著打盹的溫順的老母貓，胡須隨著呼嚕一顫一顫。

而老人的銀發(fā)在也夜風(fēng)里顫抖，她們身后是小小的亞圖，他趴在壁爐邊打哈欠，眼皮沉重得要命。

奶奶總說爺爺是惡棍，是個沒心沒肝的混蛋，但是在她心里，身為騎士的爺爺，其實一直是個英雄吧。

梅索回憶著，突然想到爺爺?shù)膭ΓB忙往腰間一模，觸到那冰涼光滑的劍柄后定下了心來。

隨后，便想起昏迷前的種種，又是一個翻身猛的竄起來。

自己怎么回來的？阿洛伊呢？還有那些亡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還沒等他打開門，就和端著熱牛奶進(jìn)來的阿洛伊撞了個正著。

對方眸子里驚訝的光芒一掠，“哎呀，你都能下床了啊！我還以為你會渾身酸軟到明天呢?！?/br>
“我……我怎么了？”

阿洛伊把托盤輕巧地放在床頭。

“擔(dān)心死我了，你聽說過伊玖蘿花么？今天我們走出不遠(yuǎn)就中了招，你這沒出息的家伙直接暈倒，還得靠我把你扛回來?！?/br>
亞圖凝視著他在燭光下的側(cè)臉，說，“伊玖羅花？那種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花么？”

“我可是賣花賺零花錢的啊，我怎么會認(rèn)錯呢？”

說著把牛奶遞給亞圖，“喝了吧，那種花的后勁很大，好好睡一覺，今晚也許就是第一波荒漠風(fēng)暴了……把門窗關(guān)緊了??！”

亞圖握著杯子，一直到少年的腳步消失在門外的樓道，也無法相信自己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是一朵見鬼的花造成的幻覺。

那么近的與亡靈接觸，那些惡心的氣味和濕漉漉的觸感，都清晰得無以復(fù)加。

自己的劍砍碎那些骯臟的骨骼，散落一地時它們發(fā)出的聲音都依然在耳邊來回環(huán)繞，怎么會……是幻覺呢？

對了！劍！

諸神保佑，劍上殘留的痕跡會證明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不是幻覺！

亞圖祈禱著撲回床上，飛快地抽出自己的劍，寒光凜冽的劍面上一塵不染，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

亞圖失望地松開手，劍啪噠一聲掉到枕頭上，整個人也慢慢坐到了床上。

（十）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jìn)。”亞圖無精打采地說。

門嘎吱一聲開了，進(jìn)來的人是柱著拐杖滿臉胡碴的賽因。

“亞圖，晚上好。”中年男人微笑，瘸了腿的那條褲管，在夜風(fēng)里空蕩蕩地?fù)u晃，“我來和你聊聊天，歡迎么？”

亞圖有些驚訝地點頭，看著賽因吃力地放下拐杖，拖了凳子，并用眼神制止了試圖幫忙的自己。

“每年都會有很多慕名而來的少年，來這里尋找傳說中的龍?！?/br>
賽因清了清嗓子，緩緩地說到，一句話開頭，一個故事便在亞圖逐漸瞪大眼睛的過程中，有條不紊地道來。

“龍，是什么？”

“誰也不知道龍是怎么出現(xiàn)的，就像沒人知道人是怎么出現(xiàn)的一樣。同樣，也沒有人知道龍是怎么消失的。

只是在百年前，亡靈被徹底驅(qū)逐的時候，龍和它們的騎士也同時銷聲匿跡。

龍鱗被作為珍寶珍藏在皇室的寶庫里，龍骨被皇子們鑲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