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斃命。

譚宗明一時間調(diào)整不了表情，一臉怒容看趙啟平：“怎么了？”

趙啟平咳嗽一聲：“我回來拿個東西……”

譚宗明心里后悔，揍人應(yīng)該挑個地方，干嘛非在自己辦公室。趙啟平看譚宗明彎腰去拎地上的人，明顯還想揍他，立刻上前：“老譚，這個……打傷了你會有麻煩。”

那位仁兄，趙啟平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這么稱呼，躺子地上眼睛亂轉(zhuǎn)。這是被大力擊到下頜的表現(xiàn)，短時間內(nèi)出現(xiàn)腦震蕩反應(yīng)，頭暈，惡心，找不到平衡。趙啟平上前檢查他，譚宗明狂灌苦丁茶。

辦公室門開著，趙啟平無意間看門外站著安迪。高中班主任罕見地一臉憔悴，頭發(fā)凌亂，甚至像哭過。

……我這是掉進什么劇情里了？

需要我報警嗎請問？

仁兄躺在地上無比凄慘地看著安迪：“安迪……”他嘴角很快地出現(xiàn)瘀血，以及淌出血來。安迪看著仁兄，表情也有點凄切。氣氛頗為升華。

趙啟平馬上發(fā)言，看著半空中不知道安慰誰：“那什么我是骨科副主任他沒事兒皮外傷……”

那位仁兄恨不得咬他一口。

趙啟平醫(yī)院還有事兒必須馬上返回去，走之前跟地上的仁兄醫(yī)者父母心：“我同你講啊，腦震蕩這個事兒可大可小，去醫(yī)院看看。你要實在不放心下頜就去拍個片子，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zāi)闶菦]什么大事兒……”

仁兄裝死。

等他到了附院，譚宗明給他發(fā)個短信：對不起。

趙啟平樂：原來你狂化是那個樣子。

譚宗明懊喪，完蛋，費盡心機經(jīng)營的形象崩塌了。他收起手機，咬著腮幫骨捏山根。

晟煊的大司徒第一次早退，陛下特批她回家。秘書小姐非?？〗艿亻]緊嘴巴，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說，心里默念：關(guān)我屁事關(guān)我屁事關(guān)我屁事。

過一會兒譚宗明發(fā)了一條短信：回家跟你解釋。

趙啟平的感覺有點詭異。他發(fā)現(xiàn)身邊懶懶散散的大喵原來真是一只虎，震怒時虎嘯山林一樣地懾人。

有點興奮呢。小趙醫(yī)生舔舔牙齒。

譚宗明縮在辦公室想晚上怎么跟趙啟平解釋自己這頓脾氣。涉及到安迪的隱私，他其實不該多說。趙啟平又不是外人……需要跟他解釋嗎？安迪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們的友情開始于少年時代。譚宗明是個很重朋友的人，傷害朋友的事情他無法容忍。譚陛下蔫在辦公室里，秘書小姐祈禱大司徒最好別有事，別辭職，如果大司徒為情所傷遠走異鄉(xiāng)，能不能麻煩陛下你去追一追，哦天吶我電視劇是不是看太多了。

譚宗明正蔫得起勁，手機收了個短信?！险扇恕＠险扇藛査?，最近趙啟平怎么樣。

譚宗明一時熱血上頭充滿勇氣給趙教授打了個電話：“趙教授，嗯，是我。我其實一直想問……您怎么不直接問趙醫(yī)生？我覺得您直接問他他會高興的?！?/br>
趙教授沉默。長久地沉默。

“啟平……把我拉黑了?！?/br>
譚宗明冒了一聲：“哦呦?！?/br>
趙教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溫聲解釋：“我……觀察過。啟平有很多朋友，但是似乎和你最要好。我知道這樣很麻煩你。但是……”

譚宗明立刻：“不麻煩不麻煩?！彼伎毂蝗笎鄹袆恿?，雖然拉黑這件事，嗯。

還有他當(dāng)然和我最要好。

譚宗明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動物世界里父親是個稀缺的角色，人類世界里……也不怎么豐富。小獅子長大，離開獅群。小老虎可能從小就見不到父親。狐貍……狐貍似乎是個例外。母狐貍?cè)绻龅揭馔?，公狐貍會堅持撫養(yǎng)小狐貍并且指導(dǎo)它們捕獵。小狐貍半獨立的時候狐貍爸爸還會遠遠跟著看顧一段時間。

然而小狐貍還是要離開爸爸的。

所有的雄性哺乳動物血液里流淌著殘酷暴動的因子，它們基因就是弱rou強食的序列。包上“文明”之后，父親是個標(biāo)桿，是個要踩下去的門檻。弗洛伊德老頭子提出“弒父情結(jié)”，自己也被自己得意的兒子“殺掉了”。

譚宗明是真的不想攪合進趙家父子的事情里。

趙教授低沉悠揚的嗓音在電話那頭幾乎略帶請求：“我想……見見他。”

趙啟平晚上回晟煊，偎在譚宗明身邊半睡半醒。譚宗明輕聲道：“今天我揍的那個人吧……自作聰明，把我一直想瞞著安迪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揭穿了。安迪她是在美國孤兒院長大的，你知道吧?？偠灾纳硎烙嘘P(guān)。她的身世不怎么讓人愉快?！?/br>
趙啟平閉著眼懶洋洋地笑：“嗯，知道了?！?/br>
譚宗明措辭：“我不經(jīng)?！l(fā)脾氣?！?/br>
趙啟平用臉蹭他胳膊：“你揍人挺帥的?！?/br>
譚宗明吃驚：“??？”

趙啟平用鼻音哼哼：“不要驕傲自滿。”

譚宗明吞咽一下。他心里有事，惴惴地狂跳。趙啟平蹙眉：“好吵。怎么跳這么快?！?/br>
譚宗明干巴巴：“那個……趙教授給我打電話了。他說想見見你?！?/br>
趙啟平倏然睜開眼，瞪著譚宗明：“什么？”

譚宗明強笑：“趙教授說想見見你?！?/br>
趙啟平猛地坐起來，小狐貍?cè)淼拿颊ㄆ穑骸八阅憔痛饝?yīng)了。是吧？我一直沒奚落你，跑我爸面前掙表現(xiàn)掙得挺歡，是吧。你得他賞識也挺得意，是吧？”他恍然大悟：“對，他賞識每一個人，就特么除了我。行，你們倆一家的，見我干嘛？見見你不就行了？”

趙啟平掀起被子就下床，直奔衣帽間拖行李箱。譚宗明沒想到趙啟平反應(yīng)這么大，跟著下床抱著他后腰：“啟平啟平你冷靜，我什么都不能決定，我答應(yīng)有個屁用，我就是個傳話的，趙教授說你把他拉黑了，沒辦法……”

趙啟平站住了。冷笑著轉(zhuǎn)過身：“你特么還說那人自作聰明，你比他更聰明！你信不信，我壓根沒拉黑他。”

譚宗明心里叫苦，“關(guān)我屁事”真是世間唯一真理，他在心里怒罵自己：叫你多管閑事！

趙啟平笑著笑著眼圈有泛紅的意思：“幾年前我換了個新手機號。告訴他了。他根本沒在意也沒記住，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我換手機號，還用那個原來的。人家新號主能不煩他嗎？能不拉黑他嗎？”

譚宗明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譚宗明把趙啟平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趙教授哪兒是賞識我。譚宗明是哪顆蔥。他找我是因為在醫(yī)院里看到咱倆聊天你很開心，他覺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關(guān)心你的近況。”

趙啟平拎起譚宗明的睡衣領(lǐng)子要揍他，譚宗明嘆氣：“你把我揍了，最后還得給我治?！?/br>
小趙醫(yī)生扔了譚宗明的領(lǐng)子，微笑：“我爸一直覺得我是他的失敗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