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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如今國逢大難,朕如失了主心骨一般,恨不得隨太上皇去了!”永琰言未及地,又是傷心欲絕痛哭流涕,眾人紛紛勸道:“皇上節(jié)哀!太上皇英明一世千古難求,自然要生榮死哀,皇上還要細想上皇喪禮如何cao辦地盛大體面,萬不可傷了身子哪?!?/br>一片爭先恐后的哭嚎聲中,惟有和珅遺世獨立一般地站在角落,面容雖然哀戚,卻不見有一點眼淚?!昂瞳|?!奔螒c的目光從來不曾離開過他,勉強擦著眼淚道:“太上皇喪事為國之首務,你是太上皇生前最寵信的大臣,主持大喪之事就由你負責了……”其實,他與他都一樣,真地痛到及至,是無淚可流的。“臣……遵旨。”天邊隱約現出曙光,照在一俱慘白的雪地和宮殿之上,竟閃出幾分妖異的熾芒——永琰瞇起眼,望向遠方。他的時代……真地來臨了。喧煌一世的乾清宮此刻陰風慘淡,乾隆的金匱就停靈其上,白幡舞動間隨著一片片夜雪簌簌落地的聲音,顯得尤為凄涼。三天了。他軟禁在這寢殿與世隔絕,為上皇守靈已經三天了。他寫完最后一個字,才放下朱筆,甚至輕聲一笑——“高宗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欽明孝慈神圣純皇帝”,這個謚號,應該能概括乾隆一生至偉之功了。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佝僂著的背影閃了進來。和珅皺起眉頭,回頭看去:“大行皇帝靈殿豈容擅闖,速速退下!”“和爺,是我哪……和爺!”和珅詫異地起身,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去,才驚道:“家……家祿?!”他不是跟著福康安出兵貴州,一并陣亡了嗎?“和爺!”家祿撲通跪倒老淚縱橫:“奴才用了整整三年從西南九死一生地逃回來,再千辛萬苦混進宮中,就是為了給和爺送信!”“送信?……你家三爺的……?”和珅如將溺之人抓住水中枯木,眼中陡現光彩,“他……他有話同我說?!”家祿從懷中掏出一疊用油紙包了一層又一層的物是,抹著淚道:“三爺直到咽氣,都死抓著這個……他吩咐我……不管怎樣,都要把它送到和爺身邊?!?/br>和珅屏氣接過——這便是當年??蛋矎乃磉厧ё叩奶瓶?,上面依舊血跡班駁,卻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了。“瑤林……瑤林……”他原以為他這般心死之人,已是無淚可流了,但將那卷破敗的唐卡放至唇邊,心中一股又一股絕望傷感似跳動勃發(fā)的巖漿就仿佛要破喉而出!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兩行熱淚洶涌不止地落下,模糊在早已干涸的血色之上:“若不是我,皇上也不會對他起殺心,他又豈會被強灌下毒酒,死地這般慘烈……”“三爺是死于瘴毒!”家祿聞言忽而憤然,“我家主子那般神勇,天下哪個刺客能近他身?!當年秀山誤中埋伏,久困無援,三爺怕眾人都困在密林之中一同中毒,才親率敢死隊開山劈路突圍而出!三爺……也是在那時候,身染瘴毒,為了不失戰(zhàn)機,他隱下傷情帶兵追擊三百余里,才最終死在貴陽——若非如此,那個貪生怕死的額森特憑什么那么快就能平定叛亂!”和珅徹底地愣住了,半晌才顫抖地問:“……他臨死前……可有還說過什么?”家祿深深一跪:“他勸和爺——前事至此,抽身而退!”和珅如遭電擊——抽身而退!瑤林,世間無你,我卻又還能退到何方!他知道嘉慶不會放過他,早已下定決心在嘉慶問罪之前,為乾隆殉葬——只要他于這等高位上為主生殉,則已立不敗之地——嘉慶無論如何地恨他,也不得不給他死后哀榮陪葬裕陵——那他生前死后,就再也沒人能妄圖控制住他!可是,如今……他心亂了,何去何從在他腦中攪成一團,直到門外踏雪之聲紛至沓來,和珅才驚醒過來,迅速地拭干殘淚:“他們來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躲到太上皇梓宮后去,我把他們引開!”家祿剛藏身好,門就被猛地推開,兩列周身甲胄的侍衛(wèi)沖了進來,將寢殿圍地水泄不通。居中一道高大身影昂然闊步地邁進,所有人單膝跪下,三呼萬歲。永琰依舊一身喪服,罩著件雪貂金絨大氅,神色間卻再不復曾經的退縮和陰郁。“皇上為太上皇哭靈,值得那么大陣仗?”和珅無限眷念似地最后看了梓宮一眼,轉向嘉慶。永琰望著他在昏暗燈火下越發(fā)瘦削的臉,微微一笑:“方才內城侍衛(wèi)調度有異,朕恐有不測之事,更換了和愛卿任命的九門提督,特來知會愛卿一聲?!?/br>一句話略去了多少血雨腥風。福長安……和珅嘆了一口氣,為何你總不愿意聽我一勸,還要為我爭,為我奪——卻有何用!連我自己都已經放棄了的,為什么你還要如此珍惜?不值得。從兩年前我選擇與他真正為敵開始,這一天就遲早要來。“給事中王念孫參你嘉慶三年縱容在川鎮(zhèn)壓白蓮教將帥冒功進請賞,可有此事?!”“臣認罪?!?/br>“御史廣興彈劾你在皇考圣躬不豫時毫無憂戚之色,目無君父喪心病狂!”“臣認罪?!?/br>“湖廣總督參你——”“臣認罪!”和珅抬起頭來,平靜地開口:“皇上就不能多等幾天?大行皇帝入土為安臣也就無所掛念了?!?/br>就這么一句話,輕易地挑起了嘉慶所有強自壓抑的怒火:“全部給朕退下!”一干人等很快退地干凈,宮門合上,若大的乾清宮里就只有嘉慶與和珅,四目相對。“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輸?短短三天不到,參你的奏折在養(yǎng)心殿堆成了山!你苦心經營多年的黨羽為求自保都對你落井下石——我要定你的罪易如反掌,介時你聲敗名裂還憑什么在這和我斗氣!”永琰攥住他的肩膀,神色間帶了三分狂亂:“這一次沒人能救你了和珅!”“我從未想和皇上斗氣?!焙瞳|的眼中寒光粼粼,“當年我只想……給戰(zhàn)死沙場的……他們一個應得的說法——皇上,長安是富察家在世最后一脈血系,富察家的人脈根基至今不墮,我想皇上為長久計必不會除去長安——”“夠了!我現在是在說你!和珅!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出了這門我保證你成千夫所指萬世唾罵的貪官國賊!”嘉慶手一揮,竟將案上剛剛寫好的卟文祭詞一掃落地,“你還敢這樣有恃無恐?!能保你的人現在永遠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