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什么時候被旁邊的人緊緊抓住。

雷諾緩緩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KISS完，岳勝并沒有覺得任何異樣。

他想，不管是誰，大概都無法填滿楊興烙印下的酒精燈燃燒的觸覺，冷炙的火焰中有一絲飄忽不定的溫暖，但又象是單純的機械屬性的吻，一旦設(shè)定好了，就不受控制地開始倒計時數(shù)秒。

他眼睜睜看著魏大夫走過來，湊在耳邊熱乎乎說著什么，全副注意都在窗外那個背影上，只依稀捕捉到“找了你一夜”，“別讓他擔心”，“父子倆哪來隔夜仇”之類的字眼。

岳勝站起來，雷諾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想放手。

即使在岳勝直截了當?shù)貑柍觯骸皼]有愛的□，你也可以接受？”這樣無情的話之后，茫然思索了一晚上，現(xiàn)在不知怎地，只是有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想要阻止什么。

好像一松手，自己的初戀就象老師留在黑板上的潦草板書。還沒弄個明白，就即將被沾了水的粉筆擦抹成混亂的白痕。

想到這里，手也愈發(fā)握得很緊。

岳勝看看他，眼睛里什么都沒有，用力把那一根根手指掰開，使勁甩了下胳膊。

楊興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對老魏暗暗佩服。轉(zhuǎn)過來，也沒什么話，只是伸出手。

“岳勝！”

雷諾把籃球砸了過來。

岳勝看也不看，反手打了回去。他現(xiàn)在也不記得那天晚上有沒有對楊興動手了，應該是招架了幾下吧。也不知道，傷沒傷到他。自己身上的確還在隱隱作痛，但是，只要他對自己伸出手。

就象鐵無法抗拒磁一樣，走過去。

往心的方向走過去。

楊興拍拍他肩膀，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

“回家?！?/br>
家里還是那天晚上的樣子，摔碎的瓷片和撕碎的照片零亂攤了一地。象是生怕觸發(fā)了記憶的開關(guān)，明明對各種細節(jié)都印象深刻的兩人，很有默契地立刻動手收拾起來。楊興搶著把碎瓷掃了，又指揮岳勝拿吸塵器來吸掉rou眼看不清的殘渣。

岳勝冷眼旁觀他小心翼翼把照片一片不落地撿起來放在一個塑料袋里，心里明了，想主動接過來。

“我?guī)湍闫??！?/br>
楊興擺擺手：“不用了，等下了班我自己來?！?/br>
他抬起身的時候“哎”了一聲，扶著腰僵在那。岳勝記得是自己揮手推開對方，直撞在桌角的部位，臉色一黑。

楊興笑笑：“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得抓緊，不然要遲到了。晚上......麥當勞?！?/br>
“你不是說，麥當勞是垃圾食品？”

“那......那誰讓你喜歡呢？”

岳勝恨這些聽起來充滿溺愛的臺詞，但又對沉湎于此的自己無能為力。

關(guān)門的聲音和飛快遠去的腳步，讓他覺得這個家就象一個牢籠。沒有上鎖，是他自己不愿意逃出去。

每天守著時鐘，默數(shù)著這一天趕緊渡過，周末快點到來。

到了下午，電話響起來，他興奮地去接，卻是雷諾。

明明察覺到對方的感情，卻毫不為動的自己，一定是個冷血動物吧。除了那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可有可無，甚至是那個自己喊她“mama”的女人。魏大夫曾經(jīng)開玩笑地說過，雁行目的雛鳥會把出生后看到的第一個物體當做自己的mama，沒想到在靈長目的高階進化版本里，也能看到這種現(xiàn)象。

岳勝帶著稍稍的歉疚，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雷諾對他之前的態(tài)度渾不在意。

“你的傷還疼嗎？”

“......恩?！?/br>
“我過來看你吧?！?/br>
“......不用了?！?/br>
“哦，也對，你爸看見了應該內(nèi)疚地幫你治哦，敷藥什么的，他是大夫，不是什么都會嘛?！?/br>
岳勝想，這是試探吧，但還是老實回答：“他不知道?！?/br>
雷諾果然嗷得叫了起來，好像還拍了大腿：“我就猜到了！他不知道？他打人他自己能不知道？！！”

“老家伙下這么重的手，還跑來裝無辜。”|

“......趕你出去還找了一夜什么的，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是在玩苦rou計哎......”

越接近真相的話越鋒利，戳得岳勝半天沒了聲響。

雷諾后知后覺地放小了聲音：“你怎么不說話......你在干嗎？”

岳勝正忙著拼圖，趴在床上，懊悔自己干嘛長了雙堪比粉碎機的手。當初純是泄憤，孩子氣地要讓楊興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想，我這又何嘗不是苦rou計。把一個早已不存在的人拼湊完整，只為了讓替補這個人的自己能有繼續(xù)存在的理由。

拼了快一天，頭部已經(jīng)基本拼出了輪廓，岳勝看著那張笑臉，卻象是自己的腦袋被重力敲打一樣。他知道這是后遺癥發(fā)作的前兆，沒忍住，從床上滾了下來：“......疼?！?/br>
楊興還沒進家，就看見門口甩著一雙AJ的球鞋。他就手拿進來，怕放門口被人順手牽羊。

岳勝的房間關(guān)著門，有動靜。

“我回來了?！?/br>
果然探出來一個愣頭青，看臉似曾相識。

楊興點點頭：“你好?！?/br>
雷諾站直了報數(shù)一樣：“叔叔好?！?/br>
“你是小勝的隊友？”

“我來給他送比賽服的，叔叔?！鄙倌暄鍪淄π氐睾?。

楊興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不是你們教練也不是你們老師。”話還沒說完，門就被砰得關(guān)上了。

他一頭霧水：“哎，麥當勞吃嗎？我叫外賣了啊?！?/br>
岳勝沒立刻回答，過了一會才含糊地“恩”了一聲。

雷諾被叮囑過，不許多說。他自認為剛才表現(xiàn)不錯，蹲在岳勝床頭，鼓起勇氣想用手揉對方腦袋，卻摸了個空。

他有點沮喪。

在球場上比誰都耀眼，完全鐵板一塊的人，難得有了脆弱的時候，自己卻還是被排斥在外。這種感覺太cao蛋了，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大家都明白，送隊服只是借口，人也看過了，心也放下了，腳卻舍不得動。

“我......這么跑過來，挺傻的吧？”

岳勝閉著眼睛：“沒有，我不喜歡別人摸我頭?！?/br>
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里都默默無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聲響起來，過了一會又叮咚叮咚，沒人去開門。

岳勝把額上的敷包一把拽下，一躍而起。

楊興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岳勝接過外賣，錢不夠，只好走過去把楊興翻開一點，手伸到屁兜里掏錢包。他動作很小心，那人睡得沉，居然也沒醒。湊近了，能看到冒出來的胡渣凌亂翹起，臉上還有些干燥的小蛻皮。

岳勝喉結(jié)一動。

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