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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匯入浩蕩車河,滿眼都是閃爍的燈光。路燈、車燈、近處的商鋪和住宅、遠處的摩天大樓……映得天幕上的星辰黯淡無光。夜色宛如一塊厚重的幕布,靜靜托著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秦東岳把車窗降下來,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摸索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淡淡問道:“重巖會開車嗎?”重巖在“會”和“不會”之間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沒駕照,不敢上路?!?/br>秦東岳注視前方,嘴角挑起一絲笑,眉眼的輪廓都顯得柔和了下來,“跟小安一樣。你別看他總炸毛,吵吵嚷嚷跟什么似的,其實膽子小的很。”重巖也看出來了,秦東安在他哥面前那就是個妥妥的紙老虎。“秦東安脾氣很好。”秦東岳抿嘴一笑,“是啊,脾氣好,耳根又軟,傻乎乎的?!?/br>重巖心頭一動,暗暗琢磨他這幾句話的用意。他有點兒懷疑自己小人之心誤會了什么,然而秦東岳這樣的一個男人,會無的放矢,說些無意義的話嗎?重巖覺得這應(yīng)該是一種隱晦的警告,或者他覺得秦東安從自己這里聽了什么對他有影響的話,擔(dān)心自己試圖利用秦東安的耳根軟來達到什么目的?重巖望著窗外瑰麗冰冷的夜色,淡淡說道:“秦大哥有話可以直說?!?/br>秦東岳挑了挑嘴角,心里的感覺稍稍有些復(fù)雜。同樣是十七歲的年齡,有的孩子還只知道傻吃傻玩,比如他家小安。有的則像生了玲瓏心一樣通透。“我知道你跟小安走得很近,”秦東岳微微一笑,眉眼之間一派溫煦,屬于成年男子的沉厚圓熟如同醇酒一般從骨子里透出,隱隱帶著上位者的威壓,“或者是我想多了,不過有句話我還是應(yīng)該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跟小安只是脾氣相投,那這些話你聽過就算。如果你有什么別的打算……小安其實不怎么認(rèn)識李家的兩位少爺。他就是小孩子心性,跟圈子里那幫孩子接觸的并不多?!?/br>重巖無意識地閉了一下眼。果然如此。“秦少真是好哥哥?!敝貛r淡淡一笑,坦然回望,“不過你想多了?!?/br>車子在路口停下,秦東岳與他靜靜對視,一雙眼睛帶著想要求證的思量與審視,另一雙眼睛卻淡漠空洞,平靜如水。秦東岳從他的神色中什么也看不出來,那個被唐怡拉著手便耳根紅透,拘謹(jǐn)?shù)檬帜_發(fā)僵的少年似乎只是他自己的幻覺。紅燈轉(zhuǎn)綠,后面的車子鳴笛催促。秦東岳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或者是我想多了,不過家里只有小安這么一個孩子,難會想的多一些?!?/br>重巖沒接他的話。其實秦東岳這種程度的旁敲側(cè)擊已算是很客氣的了,畢竟他無權(quán)無勢,一個寄人籬下的私生子,就算被人弄死在外面也不見得會有人跳出來替他說一句話。秦東岳會懷疑他居心叵測也正常,他的身份和秦東安的身份放在一起,明顯是他高攀了?;蛘咴谇貣|岳看來,他這樣的身份會跟秦東安來往密切,很有可能就是想利用秦東安的身份來替他打開同世家子弟們接觸的缺口。這世上并不只有男婚女嫁才講究一個門當(dāng)戶對。可有些事就是這樣,你有所猜測是一回事兒,猜測的事情真的發(fā)生又是另外一回事兒。面對這樣直白的猜疑與警告,重巖心里并不是不失望的。沉默片刻,秦東岳又說:“宮皓跟我說了錄音的事。你對宮家的事很上心?”原來疑心是從這兒起來的——他跟秦東安交好,又利用秦東安搭上了宮郅,所以這位好哥哥覺得他就是在厚顏無恥地利用他純良的弟弟?看來秦家與宮家關(guān)系還是不錯的,秦東安或者還是小,應(yīng)酬的少,才會說不認(rèn)識宮家吧。秦東岳見他不答,便又問道:“聽說你還特意約了宮郅見面?”“之前欠了宮郅一個人情,這次正好還上?!敝貛r原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看在秦東安的份兒上忍了這半天,耐心已告罄,“如果你沒有什么要問的,請在路邊停車?!?/br>秦東岳挑了挑眉,眼底帶了幾分笑,“你脾氣可沒有看上去那么好?!?/br>重巖心底像有一團蒸汽在不住地收縮膨脹,忍不住伸手在車門上重重捶了一下,“我說停車!”秦東岳把車停在路邊,重巖一言不發(fā)地推門下車。“嗨,小孩兒,”秦東岳沒多想,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我說這些并不是……”重巖掙扎一下沒掙開,整個人都暴躁了,條件反射般握拳揮了過去。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秦東岳又完全沒有防備,何況車?yán)锟臻g又小,根本沒多大地方可躲。因此這一拳雖然讓過了鼻梁,卻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他的顴骨上。重巖情緒失控的時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秦東岳清楚地聽見重巖的指骨發(fā)出的清脆的撞擊聲。重巖痛的幾乎叫出聲,拳頭收回來的時候抖個不停,指頭都完全伸不開。秦東岳也有點兒傻眼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重巖深吸了一口氣,“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秦少爺,就算你是秦東安的哥哥,但你跟我屁的關(guān)系都沒有,你覺得你有什么立場過問我的事?”秦東岳啞然。重巖抽回自己的手,推開車門下車。秦東岳回過神,連忙下車,繞過車頭追了過去,“抱歉,今天的事是我逾越了……”重巖站在路邊抬手?jǐn)r車,頭也不回地說:“秦少爺?shù)囊馑嘉乙押苊靼琢?,你放心,有你這一番提醒,我是絕對不敢打你家小少爺?shù)闹饕獾??!?/br>秦東岳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或者他用錯了策略,不該把重巖當(dāng)成一個不懂規(guī)矩的小孩子來嚇唬。秦東岳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向你道歉?!?/br>“你的道歉很值錢嗎?”重巖攔住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的時候回身看著他,眼里充滿了單純的疑惑與厭惡,“為什么你們這種人總覺得別人就不如你們值錢呢?自我感覺是不是也太好了?!”秦東岳,“……”車門闔上,出租車滑進往來不息的車流之中,很快就看不見了。秦東岳站在路邊目送車子離開,忽然覺得有點兒頭疼。事情搞成這樣,他要怎么跟小安交代呢?重巖坐在出租車?yán)锉е约旱挠沂秩嗔税胩欤枪纱痰萌酥倍兜耐锤胁啪従彽仄綇?fù)下來。從理智上講,秦東岳的做法是沒什么錯的,他寶貝自己的弟弟,生怕有什么不懷好意的人借著哥倆好的名義拿著弟弟當(dāng)踏板,欺負(fù)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