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

待到夜深了，眾人皆散去，賈瑯便熟門熟路往水溶房中去了。白衣神仙習(xí)以為常將他放在床上，打了熱水，親自替他擦拭了臉。

擦著擦著，便覺少年的雙臂如蛇一般纏上了他的脖子，將小腦袋埋進(jìn)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

水溶干脆將濕淋淋的絹布放到一邊，將他的額發(fā)捋了捋，又揉弄了下他瑩白的耳垂，壓低了聲音問，“可是有何心事？”

賈瑯掛在他身上悶聲不響半日，方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做錯何事？”

“當(dāng)日我曾應(yīng)允過蘇清，”他低聲道，“為著她的meimei的清譽(yù)，暫且將這些個事情都放置在一邊，并不會去追究蘇釗所為。也是因著這個，這幾次來，我皆不曾將他往死路上逼，不過是給了他些小小的教訓(xùn)?！?/br>
“可眼下，他已經(jīng)是必須要除掉的阻礙了；正是因著有他這樣的人在，天下的女子才會這般受苦受難。他們位高權(quán)重，卻將那些個所謂的規(guī)矩奉為至理名言，實則于國于家都無甚助益，不過是國之蛀蟲罷了！此等蛀蟲若是不除，難道還要等到他們禍害更多的女子么？”

水溶挑著他的下巴，將他的頭抬起來，看著他像是有暗色火焰在熊熊燃燒的墨色瞳孔道：“你已經(jīng)有了主意了?！?/br>
“可是這樣，豈不是背棄了誓言——”

“哪怕你是許下了惡誓，”水溶打斷了他，“都有本座為你一力承擔(dān)，就算是五雷轟頂，也不會有任何東西挨著你一分一毫。她當(dāng)日沉冤昭雪，本就是你的功勞，又哪里會計較這些？”

他頓了頓，又道：“更何況，讓她那個meimei于蘇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長大，果真便是幸事么？”

賈瑯渾身一顫，一下子便被最后一句話觸動了心神。在夜深人靜輾轉(zhuǎn)難眠之時，他曾千百次地思索過這個問題。

讓那個當(dāng)時尚且四歲的女童于那樣的父親身旁長大......與她，真的是好事么？

又有誰能拍著胸脯擔(dān)保，她不會因著父親的緣故，成為下一個茫然不解時便背負(fù)著滿身冤屈上了黃泉路的孤魂？

他的眸子最終一點點堅定下來，喃喃道：“是。我已無法再袖手旁觀了，蘇釗必須為他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而我，哪怕是讓我為著背棄誓言遭受千年萬年的苦難，我也在所不惜。”

提刀！來戰(zhàn)！

若非你死，便是我亡！

第102章101.100.99.98.01.12

一夜好夢,第二日起身時,便見窗上隱隱發(fā)白。推窗看去,果然漫天烏云盡散，一輪紅日穩(wěn)穩(wěn)掛于碧空之上。云朵舒卷，全然沒有了前幾日陰雨連綿時的沉悶。

身后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隨即有什么東西放到了他的腰間，輕柔卻又不容反抗地將他拉回了床上。

“怎么只穿著里衣便下床了......”那神仙嘟囔著把被褥通通都堆到他身上去，“小心著涼。”

“今日天氣已經(jīng)好很多了！”賈瑯拼命推他，“快起來快起來——”

水溶非但不起，反而無理取鬧地把少年也緊緊地箍在臂膀里,含糊道：“陪我再休息一會兒?！?/br>
“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賈瑯想了想,真誠建議道,“要不吃點東西？吃點什么就不困了?！?/br>
賴床不起的神仙思索了一會兒，“果真？”

“自然！”賈瑯掰著手指與他道,“你想想桂花糕,再想想山藥棗泥糕,想想螃蟹餡的小餃子,尤其是最好吃的白玉竹蓀......雖然現(xiàn)在是吃不著的，但想想，是不是便有讓人立刻起床的沖動？”

水溶沉默了半晌，對上少年晶瑩瑩發(fā)亮的目光，忽的長臂一伸，把人按在了身下。

“可是我更想吃這個?！彼庥兴付⒅硐氯祟伾珳\淡的唇，那樣的目光讓賈瑯覺著像是有無數(shù)不知名的電流自脊椎處瘋狂流竄，不自覺便往后退了退。

“那個，我們還是快些起床——”

“不急?！?/br>
下定了決心且動了口腹之欲的神仙全然不管眼前究竟還有什么樣的事，終究是把人好好從頭到尾啃咬了一遍，末了心滿意足道：“果然不困了?！?/br>
滿身皆是旖旎且引人遐思的紅印的賈瑯悲憤咬被子。

可是我并不打算把自己送上門給你吃?。?/br>
怎么會有這樣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神仙！

待他們二人下了床，那邊兒的屋里，昭寧公主并史湘茗等也都起身了。幕僚們與公主商議著什么，白澤此刻已然恢復(fù)了人形，穩(wěn)穩(wěn)坐在其中，端的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只是望見兩人進(jìn)來，便借著茶杯擋了擋目光，顯然是頗有些不自在的。史湘茗聽不懂，便乖乖坐在一旁攤開了畫紙揮墨作畫，忙的頭也不抬，只能看見一個烏黑的發(fā)旋。

閻王爺斜斜靠在紫檀托泥鑲織錦寶座上，體態(tài)風(fēng)流，撐著下巴望史湘茗作畫。直到看見水溶攜賈瑯雙雙進(jìn)來，方懶洋洋一抬眼：“呦，舍得從床上下來了？”

賈瑯還未怎樣，昭寧公主先被這句話里的意味弄的紅了臉。畢竟是女兒家，哪里經(jīng)過這種陣仗，她干咳了一聲，方道：“本想去叫小賈大人的，因著昨夜做了一個十分奇異的夢，所以想與北靜王和小賈大人商量一下。”

不用說，賈瑯也知她做的是何夢——正是為著這個緣故，水溶才因著使用仙力而頗有些疲憊，早上懶洋洋的全然不愿起床。

“本宮自幼的伴讀叫蘇清，是蘇釗蘇大人的女兒，想來小賈大人也是知道的。她與貴府二姑娘一向交好，也是自幼伴本宮長大，情分不同尋常?！?/br>
賈瑯點點頭，聽昭寧公主繼續(xù)道：

“蘇清原是與本宮有些個血緣關(guān)系的，雖不算十分親近，可到底沾親帶故。若是果真說句不好聽的，蘇釗若不是與母后有些個親戚，也不能升職如此之快。而本宮的伴讀，兩年前便因著重病去世了。”

“可昨日本宮卻夢見了她，她穿著那樣樸素的衣裳，帶著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瞪大了眼與本宮說，乃是她父親親手勒死了她，求本宮為她報仇！”

白澤溫和道：“公主既然做此夢，想必是果真有此事。畢竟神鬼之事，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因著與公主的交情而托夢于公主，倒也說得通?！?/br>
賈瑯很是鄙視地看他。

裝，你再裝！

什么神鬼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自己便是頭毛茸茸的神獸，昭寧公主都親眼見過了，焉有不信神鬼之說的道理？

“話雖如此說，”昭寧蹙眉道，“只是虎毒尚不食子，蘇大人為何要將自己的長女迫害至死？這也著實說不通??！”

“其中不定還有什么別的緣故，”白澤道，“只是眼下，蘇釗此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