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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繡折枝蓮的引枕上剝葡萄吃,聽著張氏與他說些家長里短的事。先是說這京城中又出了何等的稀罕事,誰家的老爺因著后宅起火而頭疼不已,如今連家都不敢回,又逐漸說起王夫人屋子里的丫鬟欺負(fù)探春如今勢弱,不討老爺喜歡,連飯菜都克扣了不少。探春本不是那般忍氣吞聲的性子,卻因著當(dāng)時仍在禁足,少不得便咬咬牙忍了。還是寶玉不忍心,日日悄悄兒與她送些吃食,不教別人知曉。賈瑯這才想起當(dāng)日于萬民書上簽名的探春來,暗悔自己思慮怎會如此不周全,竟忘了賈政那個老頑固怎會輕易放過她。眼下懊悔不已,忙與張氏道:“不該,這原是兒子的過錯。當(dāng)日她雖是主動要求于其上簽名,可到底是我挑起的頭,這般,實(shí)在是對不住她?!?/br>張氏把他的頭一敲,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不知道收拾的。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處置好了。我已經(jīng)在那院子里安排了幾個不起眼的人,都在暗暗地伺候她呢,你且放心。”又說道:“你們一直在忙江南之事,都不知曉,當(dāng)日昭寧公主與她府中師爺?shù)氖?,只怕是傳遍了朝廷上下。明日小心些,只怕還有人要揪住這個不放呢?!?/br>“無礙,”賈瑯笑道,“一個來滅一個,兩個來滅一雙,倒也干脆利落?!?/br>第二日果然有人不死心,仍將此事舊事重提,直言昭寧公主以金枝玉葉之身卻行此私相授受之事,實(shí)在是敗壞名德,因此懇請惠帝廢去公主之官位,令其好生學(xué)習(xí)女德女言,方為天下女子之表率。賈瑯瞥了那人一眼,認(rèn)出他乃是大皇子的麾下一人,如今是個四品的官兒,倒也不大不小。如今這般上蹦下跳想要將昭寧公主從這朝堂之上趕出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受了何人的授意。惠帝顯然也對此事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手不動聲色地顫了顫,悄無聲息藏入了明黃色的袖中。陰沉沉的墨色眸子掃視了一圈階下恭敬立著的大臣們,掃過面無表情似乎與此事毫無相關(guān)的大皇子,最終落在了一言不發(fā)的昭寧身上。“昭寧,”他威嚴(yán)問道,“對此話,你可有何辯解之語?”昭寧這才緩緩出列,道:“父皇,兒臣的確有話要說?!?/br>“公主能有何話要說?”那大臣嗤笑道,“公主當(dāng)日與麾下幕僚獨(dú)處一室如此之久,難道就不知世間尚有男女大倫這樣的東西存在么?”昭寧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再看一個跳梁小丑。那目光讓大臣先是不敢置信了下,隨后便不由得心中火起。就算是個受寵的公主,也畢竟是個女流之輩,怎能用這種不屑一顧的目光看朝中的大臣?他幾乎要跳將起來,昭寧卻只是抱拳道:“回父皇,兒臣與白師爺卻有情意在。今日正準(zhǔn)備于御前求一道圣旨,求父皇將他賜婚與兒臣。誰知劉大人竟率先幫兒臣提了出來,倒也省力?!?/br>這一句一出,滿室嘩然。眾人皆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無法確信自己方才究竟聽到了些什么。這怕是千古以來第一個求賜婚的公主了,先不說她是嬌貴的金枝玉葉,就連女子求賜婚一事,也是聞所未聞毫無前例的。幾個保守的老臣早已氣得滿臉通紅,活像是誰要強(qiáng)娶他家兒郎似的,一個個皆立刻站了出來,迫不及待便想出聲反駁。惠帝握著皇座的手也緊了緊,詫異道;“昭寧,你可知你自己在說甚?”“兒臣自然知道?!?/br>昭寧不卑不亢道,烏黑的眸子定定掃了一圈殿里大臣或是震驚或是憤怒的臉,一揚(yáng)眉間盡是英姿勃發(fā),“兒臣被父皇養(yǎng)育了這許多年,并不敢在父皇面前有所欺瞞。況且,既然已經(jīng)心有所許,便該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才是,方不愧對如此情深!雖為女子,兒臣也不覺得有絲毫可愧之處!”我便是有意中人,那又如何?我便是有男女私情,那又如何?這本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為何一定要避之如洪水猛獸?這一番言論可謂是滔滔而來的江水,一個浪頭便把這群大臣徹底打懵了?;莸垡矎埧诮Y(jié)舌愣了半天,忽的沉下臉來,狠狠一拍扶手:“胡鬧!”“meimei快些收回前言,這樣還成何體統(tǒng)?”大皇子也款款出列,苦口婆心勸道,“好好低頭認(rèn)個錯,讓父皇饒過你這一次才是。否則這樣的話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令我天家無顏了?”“本宮有何無顏的?”昭寧冷笑道,“本宮所為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理,只怕是哥哥覺著面上無光吧?”“昭寧!”惠帝怒極,面上也帶了幾抹狠戾之色,“你是朕唯一的女兒,朕怕是真的把你給寵壞了!來人,將公主帶下去——”他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眾大臣皆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登時也明白了他為何不再說話。因著站立的昭寧公主身后,分明升騰起了一只巨大的、燃燒著火焰的鳳凰!那鳳凰有著七彩流光的華美羽翼,漫身虹光遍灑,竟像是裁了片彩虹披在了身上似的。那種溫暖的、普照天下的光芒瞬間便照亮了這世間所有陰暗的角落,它在火焰中扇騰著翅膀,一聲又一聲發(fā)出優(yōu)美的吟叫,高傲地抬起了自己小巧的頭顱。惠帝的話像是被誰活活扼在了喉嚨里似的,面色也是忽的鐵青忽的又有些紅潤,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呆呆站著的大臣則像是被誰下了定身咒,只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盯著看,再不知自己剛剛想要說些什么了。這樣的滿室寂靜之中,唯有賈瑯抿嘴輕輕一笑,轉(zhuǎn)頭朝淡然立著的北靜王眨了眨眼。水溶回了他一笑,專注地看了他半晌,方才收回了目光。“昭寧,”半晌后,惠帝才終于撿回來自己的聲音,“你......你身后那是?”“什么?”昭寧一頭霧水,扭頭往自己后面看了看。然而她什么也不曾看到,只看到了一群像是活見了鬼的大臣。惠帝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那鳳凰卻還在。仍然一聲聲叫著,拍打著自己巨大的羽翼,上面熊熊燃燒的火焰令周圍的大臣都紛紛讓開了些,只令一臉茫然的昭寧公主站立在了空曠的中間。君臣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說同意......這實(shí)在是不合禮法,太過荒唐了些。若是開了先河,以后只怕會麻煩不斷......更何況惠帝只有昭寧這樣一個嫡親的女兒,之后聯(lián)絡(luò)朝臣又或是外朝,還是有大用處的。這般給一個無甚功名的幕僚......豈不是虧了?可若是說不同意......惠帝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他總覺得那鳳凰會撲過來用火焰燒死他自己。這個抉擇,簡直不能更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