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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見不得。既是他主動將趙琮召來,他也不為這些事而矯情,他看向趙琮的臉,說道:“你的臉色不太好?!?/br>趙十一開口說話后,與他說話一向是這種語氣。趙琮對于趙宗寧與趙十一是盲目的,分辨不清,即便有所察覺,他也當(dāng)沒發(fā)現(xiàn),只是接道:“近來睡得少,往后自會好些。”趙十一皺眉:“哪有一親政便這個拼命法。”他上輩子登基后拼命的程度其實不比趙琮低,但趙琮這樣,看在眼中就是令人心疼。福祿聽罷,贊同道:“陛下,您瞧,連小郎君都這么說,您真要好好歇息才是?!?/br>“你們倒好,一個兩個地訓(xùn)起朕來?!壁w琮笑。福祿知道他并非生氣,也笑道:“小的哪敢?!?/br>“你們都出去吧,朕與小十一有話要說?!?/br>“是。”福祿與茶喜一同應(yīng)下,帶著其他宮女與太監(jiān)依次走出亭子。這下沒了外人,趙琮才嘆口氣,將從未與他人言說過的話說出口:“當(dāng)皇帝可是真累?!?/br>趙十一已覺十分心疼。趙琮又笑:“但這累,卻也是值得的?!彼谮w十一的對面,毛披風(fēng)也未解開,瑩白的臉依然被白狐貍毛給襯著,被雪光照得似也染上了微光,他說,“小十一,朕七八日沒見你,你又長高了許多?!?/br>趙十一的鼻子驀然一酸,隨后才不在意地開口道:“我總要長大的?!?/br>“長大后,你想要做什么?”趙琮笑,“從前你不開口說話,你又喜愛畫畫兒,朕是真的希望你能當(dāng)個繪畫大家,還想讓你拜師于惠郡王。但如今,你開口說話了,朕落水那日,是你救了朕,也是你及時部署一切,福祿同朕講了寶慈殿的事情。百名舉子跪于宣德樓前那日,也是你將孫太后帶來。小十一,朕沒看錯你,你是個有大智慧的。如今你能說話,也愿意走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你可否想過,將來,你要做什么?”自趙十一救他一回,在他心中,趙十一是與趙宗寧一樣的,是他唯二愿意去相信的。他想要做什么?他從前只想做皇帝,如今,他也不知他將來想要做什么。趙琮見他答不上來,又道:“朕給你請個師傅來帶你念書,教你騎射吧?待過了冬至,便開始為你授學(xué)。再過幾年,你十五歲,或者十六歲時,朕便放你到朝中去歷練。”趙琮看向亭外,笑,“自然,你也能去外地歷練,只是,朕怕是要想念你。屆時,等你歷練過一回,朕也給你封個侯爺當(dāng),你不必依附魏郡王府而活。你比他們每個人都強,朕再給你娶個媳婦兒,答應(yīng)你的,要娶個格外美貌的?!?/br>趙琮的手伸到桌上,低頭把玩著小巧的茶盅,繼續(xù)道:“你們生個兒子出來,可以多生幾個,屆時,朕挑一個最得眼緣的,接進宮來,當(dāng)朕的繼承人——”趙十一不可思議地打斷他的話:“你在胡亂說什么!”趙琮從不生他的氣,抬頭看他,笑:“朕只信你跟寧寧。朕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不知到底能在這世上活多久。朕總要挑個繼承人,總要對得起這趙家江山?!彼f罷,依然笑,“興許不待你的孩兒長成,朕就……那你來做朕的繼承人——”“哪有這般咒自己的!”趙琮依然笑:“別氣呀,朕身上擔(dān)有萬民,總要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才是?!?/br>趙十一能不氣?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將人救上來,可不是讓人去死的。趙琮倒好,起身笑道:“走吧,天已黑,回去用膳。朕已有一月沒與你一同用膳了。”說罷,他還當(dāng)趙十一是個小朋友,伸手給他。伸出一半,趙琮又收回來,“朕忘了,我們小十一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總牽手走了?!彼Z氣中還有些落寞。趙十一冷著臉,拉住他的手。趙琮又高興地笑起來,與他一同走下亭子。正如趙琮方才所說,他只相信趙十一與趙宗寧,只有在這兩人面前,他才能顯露幾分本性。至于他的十分本性,除了他自己,尚未有人真正見識過。他隱藏太久,隱藏了兩輩子,從不打算展露出來。他早已習(xí)慣。如今有meimei與小侄子,他已經(jīng)很滿足。而那番關(guān)于繼承人的話語,也是他早就想過的。從前他還擔(dān)憂于萬一他過早死,這趙家的班誰來接。據(jù)他所知,如今趙家皇室沒有特別出色的。當(dāng)時他甚至已動起了傳位于趙宗寧的念頭,只是這個時代,趙宗寧若要當(dāng)皇帝,少不得要殺無數(shù)的趙家子弟,他不愿meimei染上這些血腥之事。只他沒想到,忽然開竅的趙十一竟是那樣耀眼,教導(dǎo)好了,足夠當(dāng)一個出色的繼承人。他已想好,他若死得早,直接傳位于趙十一。若還能活個二三十年,便等趙十一有了孩子,接進宮來培養(yǎng)。畢竟,他沒法與女人同房,生不出孩子來。他會好好教導(dǎo)趙十一的孩子。想到不管如何,好歹還有個趙十一,趙琮心中便踏實許多。他笑瞇瞇地牽著趙十一的手,走在落日余暉映照下的后苑小徑上。福祿等人靜悄悄地跟在他們倆身后,并不去打擾他們。趙琮一路上都在說話,說這說那,說到后來還道:“你的生辰在上元節(jié),待明年你生辰時,朕帶你跟寧寧去街上看花燈去。據(jù)聞西大街上有家婆婆做的芝麻湯圓兒十分好吃,朕還從未吃過宮外的東西。到時,咱們仨,一人買一碗,一起吃……”趙琮絮絮叨叨地說著,一路走到福寧殿,余暉由淡至無,燈火由無至濃。趙十一溫?zé)岬氖衷缫褜②w琮冰涼的手握暖,他沉浸在趙琮絮叨的言語中,久久未能回神。直到走進福寧殿,迎面的宮女、太監(jiān)跪下迎接他們。他才恍然回神。他想,這就是他與趙琮的最后一面。三日后,冬至,大朝會。天還未亮,趙琮便已起身,穿上絳紗袍,染陶為他戴上通天冠。這樣冷的天氣里,趙琮還真不適應(yīng),脖子處沒了一圈毛,涼颼颼的。染陶心疼道:“陛下且忍幾個時辰罷?!?/br>趙琮自然知道,這種事規(guī)矩大得很,他笑道:“無礙,走吧!”染陶與福祿笑著,先給他恭喜了一聲。隨后他便帶著幾十個宮女、太監(jiān)一同往外走去。趙琮雖嫌這些繁瑣,但大朝會這種事兒就是講繁瑣的時候,若不把人帶全,反而會被外國使官嘲笑。他將走出殿門時,又回頭看了眼。曾經(jīng)有好幾回,遇到這種重大場合,他回身,總能看到坐在游廊里的趙十一,即便不坐在那處,也總能瞧見他一晃而過的身影。但今天,沒有。他沒來由地有些失落。染陶一看便知,說道:“陛下,今兒太早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