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矛盾已經(jīng)到了無法調(diào)和的地步，朕的槍炮火器瞄準(zhǔn)的是云南，才能引君入甕，將他一舉拿下?！?/br>
    “所以，”誠親王問，“尚書平那遺孤，前平南王世子，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臣聽到宮中的一些流言，宗人府打算取了他的命根，發(fā)配到冷宮里當(dāng)差?！?/br>
    皇帝冷笑，“宮里的傳聞你也當(dāng)真？你關(guān)心這小子做什么？”

    “不管真假，”誠親王道：“對于他，臣以為如果赦免無望，或流放邊疆，或不留活口，做太監(jiān)未免太過糟踐人。臣不是關(guān)心他，臣只是為皇上的名譽(yù)著想。”

    皇帝頷首，“你放心，朝廷不管最后如何處置他，都不會采取那樣骯臟齷齪的方法?！?/br>
    誠親王今日前來的所有疑問似乎全部都解開了，默默坐著品茶，皇帝瞥他一眼，咳了聲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當(dāng)差?！?/br>
    允頎蓋上茶蓋，一雙眼睛被茶汽熏蒸得干凈透亮，抬眉朝他望了過來，“臣弟正要跟皇兄商量此事，臣考慮許久，其實還是藏區(qū)的生活更適合臣弟，湛湛也一直想上高原上走走，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說實話，臣弟夫妻二人身心俱疲，想要到外面放松一下心情，還請皇兄成全。”

    他注意到他的措辭發(fā)生了變化，由“皇上，臣”客氣疏離的稱呼又回歸成了“皇兄，臣弟”。稱兄道弟總比君臣敬稱要好的多。

    后來皇帝送誠親王出殿，他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隱沒在乾清門雄鷹般展翅欲飛的重檐殿脊下。

    他下階，魏尚迎上來，“萬歲爺上哪兒？”皇帝想了想，“隨便走走吧，不知太后現(xiàn)在有空沒有？”

    到了永壽宮，太后正戴著玻璃眼鏡在廊間繡花，看到他來，讓太監(jiān)倒了茶請他坐。太后并非他的親生母親，卻如同生母一般親切，可每當(dāng)他感到迷茫困惑的時候，都會到她殿里坐坐，陪她聊聊天，過后他的心境便會豁然開朗。

    他幫太后扶穩(wěn)繡花繃子，抬眼看向廊下那只空的鳥籠子，“額娘的百靈飛了？用不用兒臣再送一只過來?！?/br>
    太后笑著說不必了，“我聽說允頎方才入宮了？”

    皇帝應(yīng)是，“允頎要回藏區(qū)去了?！碧蟮氖诸D住了，隔著晶瑩剔透的鏡片看向他，“皇帝是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他點頭，“允頎曾經(jīng)跟兒臣說過一句話，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兒臣如今有些體會到這話的意思了，眼下雖然天下大定，兒臣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泰安，允頎他們終究都跟朕疏離了，平南王府一事后，朝中對兒臣的議論也多有貶斥，說兒臣太過鐵腕無情?！?/br>
    太后停下手中的繡活，“你要記得你是皇帝，天下本就有可強(qiáng)謀之事，為何不做？是非論斷但憑人說，只要你無愧于心就好。至于人心，不可強(qiáng)取，就像這鳥兒，盡管放他們自由，哪天等他們飛累了想家了，自然就會回來的。”

    皇帝的眼底波光涌動，頷首道：“兒臣明白了?！?/br>
    太后繼續(xù)繡起她的花來，“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辭別太后，從永壽宮回來，皇帝漫步回到自己的書屋三希堂，殿中南面為了方便采光，南墻上鑲嵌著通體大玻璃，窗前一人正在整理他之前落在桌上王羲之的，身影被照的燦爛奪目。

    聽到他的腳步聲，玉茹轉(zhuǎn)過身來蹲身請安，皇帝猶豫了下，伸手拉她起身，那雙手平展的安放在他的掌心里，溫度微涼。

    他把一封諭旨大卷扣進(jìn)了她的手中，“誠親王準(zhǔn)備回藏區(qū)當(dāng)差，朕已經(jīng)同他商議過了，等他到地方后，派人送馬佳臨成回來。朕今后不會再找他的麻煩?！?/br>
    玉茹點頭，雙手顫抖著打開諭旨，按照她跟皇帝之間的交易，這應(yīng)該是冊封她的詔書，窗外的日光有些刺眼，聚焦在她的手背上燙得她雙手汗?jié)?，終于剝開了這卷紙，空曠的底板上僅有一行字，“當(dāng)值期滿，準(zhǔn)許離宮?！?/br>
    她訝然的看向皇帝，他避開她的目光，負(fù)手背過身，默了片刻道：“走吧，趁朕現(xiàn)在還沒有后悔?！?/br>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后來魏尚進(jìn)殿中跟他請安，“玉茹姑娘都收拾好了，準(zhǔn)備離宮，萬歲爺要不要去送送？”

    皇帝說不用了，“你代朕去送送她吧?！蔽荷袘?yīng)了是離開后，他在窗前坐下身來望向窗外，窗外是斑駁的花叢和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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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后就是同京城所有的家人朋友告別。

    湛湛入了趟宮，同兩宮老主子作別后，便去找淳格格他們。

    富察榮榮看了眼佟答應(yīng)，嗔怪道：“這回你那meimei離宮了，我瞧接下來紅得就該是你長春宮的時運(yùn)了。”

    佟答應(yīng)呵呵一聲冷笑，“那可別，我可萬萬承擔(dān)不起這樣的施舍。”

    不過玉茹的離去，對大多數(shù)嬪妃來說是件好事，她們的生活又有了渴望，榮榮望著窗外，大概還在盼她的那個孩珠子。

    淳格格正跟十三貝勒鬧別扭，貝勒爺南下獲取了老丈人的歡心，回來后卻被心上人澆了冷水，“說是去找我阿瑪求婚的，結(jié)果只是順便而已，讓他等著吧就！”

    最難的還是跟娘家人告別，涕泗橫流，痛哭流涕后終于聽聞了一樁喜事，她二伯跟刑部提勞司主事沈自翁結(jié)上了親家。

    臨成出逃后，沈大人天天兒上門調(diào)查底細(xì)，一來二去，就跟馬佳志輝結(jié)上了朋友，談笑喝酒間，一家兒未娶，一家女未嫁，一拍即合。

    湛湛感慨萬千，她記得臨玉之前是喜歡過郝曄的，提到郝曄，在她臨走前，他未曾跟她告別，未曾在她面前出現(xiàn)過。

    他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在她離京出阜成門那時，肅清了這門上其他所有的閑雜人員，大開城門默默相送。

    遠(yuǎn)方的路還很長，她在意的那些人，都落了個相對圓滿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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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

    早春的高原，還吹著有些刺骨的寒風(fēng)。誠親王剛從黑牛毛帳篷里出來，就有人撲進(jìn)了她的懷里，閔兮扯著小甜嗓喊她阿瑪，“您今日怎么起得這樣晚？額娘還未起床嗎？我都在外頭等你們好久了？”

    誠親王摸摸她的鬟髻，走到一旁給馬匹束緊馬鞍，佯裝打了個哈欠道：“昨兒晚上阿瑪跟你額娘有事情要忙，今兒犯困，你額娘你還不知道么，就是個懶蟲。兮兮等我們做什么呢？”

    閔兮仰著小臉兒圍著他轉(zhuǎn)，青毛綾氆氌裙的下擺隨風(fēng)飄揚(yáng)，“達(dá)木頭人家今兒晚上設(shè)全羊宴，桑格哥哥邀請我去參加。我來請阿瑪批個準(zhǔn)兒。”

    藏區(qū)部落的首領(lǐng)稱作“頭人”，達(dá)木頭人指得是他的故交達(dá)木可汗，桑格是達(dá)木可汗家的兒子。

    誠親王笑道，“這事兒阿瑪可做不了主，你得問你額娘去?！?/br>
    閔兮撅起了小嘴兒，抱住他的腿，哼哼唧唧的央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