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5
己似的,有些急切地搶先道:“徐道長,對于你,朕如今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如你所見,朕身邊權(quán)力先前已被太后架空了大半,剩下的大臣逃難的逃難,殉國的殉國,能用之人幾乎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朕現(xiàn)在真的只能靠你和云統(tǒng)領(lǐng)了……”我咀嚼著他這番強調(diào)多次的論調(diào),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至少的確說得很悅耳。他打開窗戶,京城之中幾點闌珊的燈火恰好映入眼簾。他長長嘆息一聲,眼中淚光閃爍,顫抖著聲音道:“徐道長,不瞞你說朕有預(yù)感,這番朕恐怕是熬不住了……朕從小養(yǎng)在深宮,吃著大魏的米,喝著大魏的茶,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而今若是有幸殉了這大魏江山,也不失為一件幸事……如若真有那么一天,還望徐道長同云統(tǒng)領(lǐng)一起替朕收復(fù)河山,完成朕未完成的夙愿?!?/br>我聞言大駭,覺得這皇帝是不是腦子打仗打壞了,這等話都說的出來。可一時間心中卻也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最后也只點了點頭。他用手抹了抹眼睛,有些釋然笑得:“如此,朕便放心了。”他關(guān)上窗子,我知道他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剩下的頂多便是交待些瑣事。果然,他又恢復(fù)了正常語調(diào):“昨日之事朕聽說了,江湖之事朝廷也不能過多插手,朕能做的便是再安插一些兵力在這觀中,而徐道長亦應(yīng)自己保重。”我領(lǐng)旨謝恩,他忽然又轉(zhuǎn)了神色:“徐道長,我可否再向您打聽一些私事?”聽他以“我”自稱,我感到有些不習慣,心中一動,大抵已猜到了他口中的“私事”。果然,他幽幽開口:“徐道長,還望您能如實相告,季檀他……現(xiàn)在身在何方?”我知道該來的終究躲不過,只能搪塞道:“季大人的行蹤……恕貧道不能透露?!?/br>他嘆了口氣:“十多年前阿檀將我從刺客手中救下來,一方面出于感激,一方面出于好奇,我將他留在了身邊,而這一留便是好幾年。后來我又將他安插在蕭落身邊當細作,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阿檀將我交給他的任務(wù)完成得十分出色,可他心中對我的恨也越積越深。有一件事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親手推開了阿檀……他走后那幾年中,我望著這浩浩蕩蕩的河山,忽然覺得,若能用這一半江山換阿檀重新回到我身邊,或許也是一筆劃算的交易??上罱K還是棄我而去了。”他站在皎皎月光下,修長的身影劈開慘白的空氣投下一個黑色的影子。我忽然想知道,我不在的時間里,云礿是不是也是這般對著月亮思念我,將茶杯中的落寞一飲而盡?我輕咳一聲,勉強笑道:“皇上不必太過自責。小順他其實并不恨您,他同貧道說他只不過是厭倦了官場上那些明爭暗斗、廝殺火并,想找個清凈地方安心享幾年清福。他現(xiàn)在具體身在何方貧道也不可知,然而他現(xiàn)在卻是確確實實活得很自在的。他臨走前讓我給皇上捎一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上了最好的生活,希望皇上也早日放下過往,專注于眼前的路?!?/br>顏寅怔住,喃喃地念叨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如此……最好……”趁著月色,我將他送出了觀外。遠方烽火臺上還亮著幾點通明的燈火,我知道浩浩長空下,有人的視線劈開重重無邊的黑夜,抵達我身邊。第八十六章驚夢送走顏寅后我便徑自回去了,前些天梅良信來尋事,我這些天心里都緊繃著根弦,害怕無人時他真來取了我性命。畢竟云礿還等著我去白頭偕老,可不能便宜了梅良信那畜生。可現(xiàn)在轉(zhuǎn)念一想,卻又覺得自己的擔憂有些可笑。時至今日,我所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是昔日的我所無法想象的了,無論是在江湖或是廟堂,我的經(jīng)歷寫下來都能成本話本了。我生命的厚度已是尋常人的幾倍,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罷了。回去后我便躺下了,勞累了一天,我?guī)缀跏莿傉粗眍^便進入了夢鄉(xiāng)。夢里許許多多的人像演戲般地來我生命中走了個過場,曲還未終卻又匆匆下了臺。我夢到阿哲那日在集市上那雙倔強的眼睛;夢到季檀爬在梅花樹上朝我遞梅花;夢到我爹爹用紙和竹片糊風箏給我玩;還有夕陽西下時,老石那滄滄涼涼的歌聲久久回蕩在廣袤的塞野里……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顏寅、半半、游茂炳、蕭落……他們現(xiàn)在仍在我身邊,卻也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過了許久,我夢到一片青青的草地,上頭坐了兩個小孩,一個白白凈凈,像個玉娃娃,還有一個看起來精靈古怪,臉上臟兮兮的,像個花猴子。白皙點的那個小孩我再熟悉不過,那是云礿,或許是其父的嚴苛導(dǎo)致他過早地成熟,他總是不茍言笑,只遠遠地望著一旁的小孩在一旁踢“蹴鞠”。那并不是真正的蹴鞠,真正的蹴鞠只有王公貴胄家的小孩子才有幸踢得上的,那只是我父親隨意用竹片編假蹴鞠。而旁邊那小孩我看了許久才恍然——這不正是小時候的我嗎。云礿想來是不屑于同一群乳臭未干的小破孩玩鬧的,我不明白為何也我不愿與其他小孩一同玩耍,興許只是單純地很依賴云礿的氣息。云礿身上很好聞,總是有股青草香,而其他小孩包括我就不一樣了,整天泥坑里滾沙里爬的,渾身汗味嗖味什么味道都有。我與他并肩躺著,他從不主動與我講話,只當沒見到我,我也不敢朝他搭話,我們便那樣沉默的望著別處。不知不覺天便黑了,再抬頭時,踢蹴鞠的小孩兒們也散了,渺渺夜空之下只有我和他。漫天繁星聚成一條橫跨天際的大河,露珠也漸漸升起來了。似乎每一株青草上都凝了顆露珠,那露珠上也都倒映著天空中的璀璨星河。皎皎星輝輕輕籠在我們的身上,像一副美麗的幻影,而他臉上也有淺淺的光。我翻個身望著他,他的臉龐真好看,像是玉捏成的一般。我滿心歡喜地想,要是我以后長大了娶妻生子了,一定得找一個同他一般的。我忽然生發(fā)出一股沖動,想去摸摸他羽扇般的睫毛,他卻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一般,起身睨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回去吧,天黑了?!?/br>沒能觸到他的睫毛,我有些失落,隨即卻欣喜他主動同我講話了。我跟在他后面走啊走,卻忽然走進了一片雪地里,周遭景物都變了,他也長成了大人模樣。我有些疑惑,忽然喉嚨一緊——是那個夢。我已記不起有多久沒做過這個夢了,這似乎是再次和云礿相遇之后第一次做這夢。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涌上心頭。我拼了命地想喊他,嗓子卻干得說不出話來。一把劍將他肩膀貫穿,我覺得五臟六腑都難受得厲害。先前做這夢時,白衣男子與我而已不過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可如今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云礿受傷,我怎能不肝腸寸斷……一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