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卻并未減少。

    他的青青不在乎，他卻做不到那么淡然，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曾經(jīng)他還會因為臉上漸深的歲月痕跡心生忐忑，然而發(fā)妻對他的變化視而不見，待他始終一如往昔。時間久了那些忐忑也化成了解不開的自責(zé)。

    越級越深，越積越厚。

    這些年他拼了命的對她好，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堅持幾十年。

    幾十年，對一只妖族來說，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對不起，我曾說要一直陪著你的承諾，我做不到了?！蹦腥司鞈俚目粗倥?，手指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指尖，企圖將那溫暖人心的溫度留得再久一點。

    “其實有時候我在想，要是我當(dāng)初沒有固執(zhí)的留下你，會不會對你來說反而是件好事。你看，你耐著性子陪我走了一生，而我，連最簡單的陪伴都不能做到?！?/br>
    少女靜靜的聽著男人絮絮叨叨的話語，這段時間，這些話她已經(jīng)聽了許多遍了。

    “……青青，我有些后悔了怎么辦，如果能重頭再來一次，我寧愿當(dāng)初沒有留下你，這樣你會不會就不會傷心了?！?/br>
    “……青青，你已經(jīng)很久沒笑了?！?/br>
    少女本來想說些什么，可是在聽到男人這一句的時候她嘴唇張合了一下，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出口。她扯了扯嘴角，企圖扯出一絲笑意。嘴角抽了抽，最后還是放棄了。

    男人將這一期看在眼里，眼底的痛楚越發(fā)濃郁。

    “……青青，我走了你會忘記我嗎？”

    少女抿了抿唇，很想告訴他不會，可是她想了想，又猶豫了。

    她的生命實在是太過漫長，漫長到她也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忘記他。

    不過一想到那種可能，心里就想被割了一塊rou，鈍鈍的痛。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但是我不想忘記你?！鄙倥蠈嵉恼f道。

    “……這樣啊?！崩先藵M足輕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不過……這樣也好?！?/br>
    “真好?！?/br>
    到了最后，他還是自私了，終究還是舍不得對方忘記自己。

    水中的畫面定格在中年男人瞌上眼睛的那一瞬。

    船頭的男子看到最后，愣了愣，忽然又哭又笑。

    “原來背棄了承諾的那個人是我，是我先離開，留下了她一個人，是我，都是我……”

    “所以，這里究竟是哪里？”沈青問：“阿逸的靈魂已經(jīng)輪回轉(zhuǎn)世，這里不是黃泉。你，又是誰？ ”

    男人壓抑的悲鳴，過了許久，嘴里的嗚咽聲才慢慢淡了。

    “我就是你的阿逸啊?！蹦腥搜劭粑⒓t，眼底的痛楚不似作假，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份釋然。

    男人看著河里的水，解釋道：“傳聞地府有一條河名曰黃泉。往生之魂在橋頭喝了孟婆湯，坐上擺渡船，順著黃泉之水順流直下，盡頭就是輪回之地。可是卻沒人知道，黃泉的上游是什么？”

    “就是這個，洗心池。”男人指著眼前的河水道：“孟婆湯能忘卻前塵卻消不了執(zhí)念。喝了孟婆湯，干凈的魂魄順?biāo)拢鵁o法消弭的執(zhí)念便逆流而上到這洗心池。”

    沈青聞言看了男子一眼，難怪她之前見這船是逆流而來。

    “所以你……”

    “所以我就是高辰逸的執(zhí)念。”男子笑了笑，眼底雖然還有些微紅。

    “可笑的凡人，居然妄想和你白頭偕老，這不是執(zhí)念是什么。”男子嗤笑一聲，看向沈青的眼神卻溫柔又執(zhí)著。

    這個眼神似乎與剛才水中畫面里中年男人看向少女的最后一個目光融合在了一起。

    沈青指尖微動。

    “若是執(zhí)念散去呢？”沈青問。

    “你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嗎？”男人揚了揚自己正在滴水的衣袖：“這洗心池水便是有眾多執(zhí)念所化，也終將是我的歸處。不過這洗心池水不僅能照出心頭魔障，消弭執(zhí)念，也有迷惑人心之力，我曾見過誤入這里的生靈亡魂，被這池水迷惑墜入河中，從來沒有再爬上來過的。?！?/br>
    “上來罷……我送你出去。我坐著的這條船是之前一個生魂劃來的擺渡船，也是唯一能在這河水里安然通行的工具?！蹦凶映蚯嗾辛苏惺郑骸拔視r間不多了。”

    男之說話時間里，身形又比剛才透明了幾分，腳下，濕漉漉的水漬越積越多。

    沈青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沒有猶豫，終身跳上了他所在的小木船。

    在沈青跳上木船的時候，船身旁的河水忽然涌動起來，無數(shù)的河水朝小船撲來，似乎像將沈青沖下去。

    只是任這小船如何翻騰，沈青身形始終不動如山，河水撲騰了幾下見奈何不了對方，最后又歸于了平靜。

    就在河水歸于平靜的時候，船頭的男人忽然終身一躍，跳入了河水中。

    看到男人的動作，沈青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不過卻只撈到了幾滴水珠。

    男人扎入河水中后又很快冒了個頭出來，這河水似乎令他非常痛苦，他臉上露出痛苦神色。

    “走吧。”男人說完，忽然伸手推了一下船沿。

    他的動作似乎并不是很大，可是這條停滯在河面上的小船卻突然像它來時的地方竄了出去。

    沈青看到河中的男人朝自己擺了擺手。

    “我很高興曾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中，相信你也曾因為我的出現(xiàn)心生歡喜，此生足矣?！?/br>
    男子說完，身形足漸變得透明，很快消失不見。

    沈青看著男子消失的河面，愣愣出神。

    就在男人消失的地方，河面微微一動，閃過一串畫面。

    沈青瞳孔一縮。

    她看到阿逸去世后，她將他的魂魄蘊養(yǎng)在那尊白玉貔貅相里，然后她來到了姻緣碑面前，將兩人的靈魂印記烙印在了姻緣碑上。之后，她又抽出一縷氣運捻于阿逸的魂魄中，卻因此受了重傷，不得不拿出所有私藏請來白澤幫忙，卻被這水貨坑得在一土坑里睡了四百余年。

    然而畫面卻并沒有在停止，沈青看到在她沉睡前曾拜托白澤拿著那白玉像，讓他幫忙尋找轉(zhuǎn)世之人，可畫面一轉(zhuǎn)，那白玉貔貅像被偷懶的白澤交給了畢方，輾轉(zhuǎn)四百多年，最后又回到了齊晏的手中。

    看到這兒，沈青終于找回了自己所有的記憶。

    想到剛才男子曾問她，那些歲月里，她可曾想過永恒？沈青看著畫面中漸漸消散的那尊白玉貔貅像，她現(xiàn)在有了答案。

    她是想過的。

    否則她怎么會去尋了姻緣碑？

    剛才那執(zhí)念所化的男子曾說，洗心池水能夠照出心頭魔障。

    沈青收回目光，所以這就是她心頭的魔障？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了。

    只是，四百多年都夠轉(zhuǎn)世幾次了吧？

    沈青捏了捏拳頭，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拜托白澤幫她尋找轉(zhuǎn)世之魂，真的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