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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西窗竹(H)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

分卷閱讀14

    哭,哭著哭著,隱約感到腹內靈氣聚集,不安躁動,這才意識到——鴛鴦美夢竟是真的。

陸桓城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到給了他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筍兒曾經救過晏琛許多次,每逢恐慌侵襲,顛倒了夢境與現(xiàn)實,只要筍兒仍在腹中,晏琛就知道肌膚之親是真的,抵死纏綿是真的,陸桓城給過他的每一個親吻,每一個疼寵的眼神,都是真的。

筍兒是由愛而生的證據(jù),一日一日地成長著。

晏琛護著筍兒的靈,筍兒護著晏琛的心。

晏琛和陸桓城的相遇,要從七個月之前說起。

當時,陸桓城決意暫離閬州,北上開拓商路,拜訪澤北、仰京、桐和山、雁停埠與江州,做一趟沿江的順流生意。

時值八月,天氣悶熱,晏琛懨懨地臥在竹身里休息,渾然不察身外事,臨到陸桓城要走那天早上,他才突然從打掃書房的雜役口中得了消息。心愛的郎君即將遠赴千里之外,數(shù)月乃至一年無法相見,晏琛如遭五雷轟頂,只覺竹庭裂作涸土,閬州淪為煉獄,竟不知未來一年半載如何才活得下去。

他急著去追,想也不想,匆忙附入了雜役手中骯臟的竹笤帚。

雜役灑掃極為懶惰,先慢吞吞掃過桌底與墻縫,踱出書房,又慢吞吞掃過長廊與石階,再踱出后院,還是一派慢吞吞的架勢,掃過水榭與池亭,最后還靠在池亭里打了個小盹,才幾步一晃地溜達到前院去,開始漫不經心地打掃天井。

晏琛心急如焚,分分秒秒都在煎熬,心臟像要從胸腔跳出來。

他怕來不及趕到前院,陸桓城已經用完早膳,先行駕馬離去,留他一人在這荒宅野墳里,行尸走rou地茍活。

見到照壁露角的一瞬間,晏琛幾乎不能自控,靈體奮力掙脫笤帚,朝門外飛撲過去。

附靈一剎,堪稱驚險至極。

陸桓城揚起馬鞭,緊跟著一聲清亮的抽擊。駿馬前蹄高抬,正欲疾奔。千鈞一發(fā)之機,一抹不可見的靈息撲入腰間竹扇,隱沒在了折頁里。

其實那一天,晏琛是極有可能死在馬蹄之下的——如果沒有那柄竹扇的話。

三十尺內不見竹物,靈體無處收容,便會被迫化出人身。晏琛若滾跌在陸府門口的磚道上,馬蹄高懸頭頂,無路可逃,必然要被踏成一團碎rou。

后來的某一天,晏琛曾想起過這個可能,驚得冷汗襲身,可撲出去的那一秒,他什么都想不到。

他只想跟著陸桓城。

遠行千里,危機四伏,唯有這一柄竹扇是晏琛的依附。若是壞了,若是丟了,若是陸桓城心血來潮,半途想換一柄檀木或犀角的好扇子,晏琛就再也回不了閬州、回不了家。他會爛在那柄棄扇里,雨澆車碾,成為一抹無根的幽魂,直至消亡。

這種種的危險,晏琛一樣也沒想到過。

他只想跟著陸桓城。

竹扇里藏一抹靈息,佩于腰間,跟著陸桓城一路北上,沿著潦河蜿蜒了數(shù)百里,時而騎馬,時而行船,時而穿山。晏琛得以長久陪伴陸桓城身旁,朝朝暮暮有盼頭,日日夜夜相依偎,雖不能露面,也不能攀談,心里依然喜悅萬分。

他原本打算一直這么躲藏下去,暗中窺伺,聊慰相思,卻不想出門第十九天,陸桓城就出了意外。

名門儒商,獨身奔走千里之遙,不可謂不膽大。陸桓城從小習武,功夫扎實,加之隨身佩劍,才敢勉強一試。他這一路不著華裳,不露錢財,低調謹慎之極,故而沒遇著什么打家劫舍的匪徒,反倒是在仰京西郊討茶時,被臨時起了歹心的村戶拿藥迷暈了。

那村戶先從陸桓城身上搜出二十兩現(xiàn)銀,以為區(qū)區(qū)小富,便用布袋兜好銀兩,想把人拖上馬背,逐馬離開。不料半道又抖出來厚厚一大疊銀票,約莫五十余張。那村戶一瞧數(shù)額,頓時兩眼發(fā)直,殺心大起,去柴房取來了一柄斧頭,打算殺人滅口。

他正欲下手,忽聽身后一聲厲喝,回頭看去,屋內竟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白衣烏發(fā)的少年!

那少年站在五六尺遠處,體格單薄,卻緊握雙拳,容色憤極,目光兇狠如虎,像要撲上來與他拼死纏斗。

村戶如何會怕他,高舉斧子迎面砍去,少年靈巧閃身,悉數(shù)避過。村戶再定睛一瞧,只覺處處透著詭異——這少年膚白貌秀,儀容隱有仙氣,必是富貴出身,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郊野村舍?他身上一襲雪白緞子最不耐臟,而方圓十里盡是污泥濁水,可他的鞋襪、衣袂……怎么會一塵不染?

他不是人!

村戶想到這唯一的可能,不禁大驚失色,心想這商人腰纏萬貫還敢獨自行路,原來是有仙靈護體,嚇得當即扔了斧頭,連布兜也顧不得撿起,慌慌張張奪路而逃。

破陋的屋舍里,晏琛盯著昏睡不醒的陸桓城,慢慢貼著墻壁滑坐在地。

那村戶是被嚇跑了,他卻是被活活嚇癱了。

這回是他第二次化出人身,依然不會走路,更不必說躲閃斧頭,乍見凌厲的刀鋒撲面而來,匆忙邁出的第一步便崴了腳,痛得要命,動作一剎遲滯,險些被砍斷肩膀。

晏琛嚇出一身虛汗,靠著墻大口喘氣,心里明白這兒太過危險,不宜久留。那村戶畢竟貪財,萬一半途發(fā)現(xiàn)破綻,折返滅口,自己和陸桓城都得死在這里,便強忍痛苦爬過去,雙臂勾住陸桓城腋下,將他一尺一尺拖出門外,扶到馬背上趴好。又撐墻回屋,跪到地上,把散落的銀票一張張撿回,胡亂塞進布兜,抱入懷中,跌跌撞撞出了門。

那一天,晏琛懷抱布兜,手牽馬匹,跛著一只紅腫不堪的右腳,在仰京西郊的黃土小道走了整整十里路,走得衣衫濕透,汗流鬢角,眼前景象乍青乍白,紅綠顛倒。

幾次膝蓋發(fā)軟都沒能撐住,直直地跪下去,撲倒在泥路上。

尖棱碎石劃破白衫,割開血rou,臟污的塵土牢牢粘在傷口處,時間久了,化作一股紅黃亂流的膿漿。

晏琛不認得路,迷失了方向,也不知日落前能走到哪里。累極絕望時,他回頭看一眼伏在馬背上的陸桓城,想著這個男人落魄無助,正需依靠自己,便用力咬住牙關,接著往前走。

臨近入夜,他終于帶著陸桓城趕到仰京,尋了一家客棧投宿。

晏琛第一次與外人說話,磕磕巴巴,詞不達意,伸手到布兜里掏一枚碎銀,能噼里啪啦掉出來十幾枚。幸而小二識人精明,見他衣衫殘破,卻是頂好的緞料所制,鼻尖沾灰,卻顯出不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