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
蕭晨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急診部,走廊里、大廳里、樓梯下,每一個能利用的的空間都塞滿了狹窄的簡易床,把整條走廊擁堵得只剩下一個堪堪能通過擔(dān)架床的空間。即便如此,仍然有很多病人不得不在輸液室的椅子上坐上一夜。他側(cè)著身繞過一把躺椅,上面有一個正在打點滴的病人,拐過一個彎,蕭晨發(fā)現(xiàn)有幾個人居然圍成一圈把走廊嚴嚴實實地給堵住了。準確地說,那是四個大小伙子,五大三粗的,渾身散發(fā)著“我非善類”的氣息,脖子上掛著金光閃閃的粗鏈子,滿臉兇相。這四個小伙子屁股底下墊張報紙席地而坐,在明亮的燈光下,四個油光锃亮的禿腦殼閃耀著光芒。大概是有點兒熱了,其中一個順手把身上的薄夾克衫扒了下來,露出胳膊上遒勁的肌rou和滿布的紋身。那不是街邊中二癥末期患者用刻刀刻的肥泥鰍,而是真正的紋身精品,濃淡相宜的渲染和勾畫點染的描摹,花紋精密繁復(fù)。蕭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腳底下卻沒有停,就快走到他們身邊時,他聽到一個小伙子說:“叔,您放心,我們哥兒四個一定把您伺候好了,丫醫(yī)院要不給好好治,我們把醫(yī)院拆了!”蕭晨調(diào)轉(zhuǎn)方向,急走兩步過去,冷淡地說:“幾位,擋道兒了。”大概是蕭晨口吻中“好狗不擋道兒”的味道實在太濃了,那個剛威脅完要“拆醫(yī)院”的小伙子氣勢洶洶地直接就從地上竄了起來。那個有著漂亮紋身的小伙子一把拽住他:“程子,坐下?!?/br>然后他站起身來蕭晨笑笑,客氣地說:“對不住啊醫(yī)生,我們挪挪?!?/br>蕭晨狠狠地剜了那個被拽住的小伙子一眼,他懶得搭理這種滿嘴放炮的人,只是默默地沖窩在墻邊半瞇縫著眼的護工丟個眼色,高大健碩的男護工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四個大小伙子在往墻邊擠了擠,把一張簡易床圍堵了個嚴嚴實實,蕭晨越過四個油光锃亮的大禿腦殼低頭看一眼。床上躺的正是那個訛人的老頭。蕭晨在心里啐一口:上梁不正下梁歪。再想想那個沉默寡言的司機,又啐一口,慫貨。就在蕭晨抬腳要走的時候,那個一直叫囂自己有腦震蕩內(nèi)出血的老頭忽然坐了起來,一把拽住蕭晨的白大褂,帶著幾乎哀求的聲音問:“醫(yī)生醫(yī)生,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蕭晨厭惡地瞟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吵著說有內(nèi)出血嗎?”“沒有沒有,”老頭把腦袋要成撥浪鼓,“我好的很,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醫(yī)生我可以回家了吧?”蕭晨無暇顧及他這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是什么意思,一想到這個為老不尊的主動提出出院他就高興:“當(dāng)然可以。”老頭翻身就要下床,但立刻就被那個滿胳膊紋身的小伙子用一只手按倒在床上。小伙子急火火地說:“不能走、不能走,不徹底檢查一下怎么能走?”“我沒事兒了,我自己知道?!崩项^急的聲音都有點兒顫抖,“我好著呢。”“不行,為了穩(wěn)妥必須要做個徹底的檢查。程子,來,去給叔家打個電話,跟嬸子說一聲?!毙』镒右贿呎f一邊牢牢握住老人的胳膊肘,蕭晨看著那力度,感覺跟綁架似的。“喬哥,”程子跟著幫腔,“要不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吧,反正也不遠……叔,我開車去接嬸子,一會兒就回來,您別擔(dān)心?!?/br>“別去別去,”老人掙扎著,好像一只禿毛雞一樣在壯碩的喬哥手里掙扎著,急得眼睛都紅了,“我真的沒事了,我,我,我要回家了?!?/br>這四個大小伙子立刻嚷起來,“怎么能回家呢?”、“叔您放心,我們一會兒就去接嬸子”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給老頭插嘴的機會。老人的臉憋得通紅,嘴唇都在抖動,豆大的汗珠開始往下落。蕭晨覺得這么下去沒準真得把他收進ICU去了,于是說:“他要實在不愿意就算了吧,老先生應(yīng)該也是怕家人擔(dān)心?!?/br>“不是,”喬哥說,“叔他其實是怕給我們添麻煩,大夫您說這怎么是添麻煩呢?伺候老人家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尊老愛幼中華傳統(tǒng)美德您說對吧,哥!”誰是你哥!蕭晨暗自皺眉,他就煩這種自來熟的貧嘴。好像天底下都是他家兄弟姐妹,都得賣他三分面子,可問題你老人家是誰啊,哪座廟里的神?“大夫”老人玩命從喬哥臂彎里擠出腦袋,“您說我可以回家的?!?/br>那哀求的聲音簡直讓人聽者落淚。“那不行,叔,您趕緊回去躺著,萬一真有內(nèi)出血,這血一下子沖腦子里去搞不好就腦溢血了,不是鬧著玩的,趕緊躺好?!蹦莻€喬哥笑嘻嘻地說,“我一會兒這就去跟嬸子說,讓她給您熬點兒粥弄點兒小菜,一宿了您肯定餓了……哎,您家不就住浦沅小區(qū)12號樓么,跟交警作登記時司大哥都記住了,放心吧,我們走不錯的。”那個喬哥一邊熱絡(luò)地說著,同時把老頭死死按倒在床上,枯瘦的老頭幾乎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別去!“老人一嗓子幾乎算得上撕心裂肺、椎心泣血,叫得蕭晨都一哆嗦。眼看著亂作一團,蕭晨終于耐不住壓低嗓子吼一聲:”安靜!“一團人瞬間靜了下來。“你們……是一家人?”蕭晨遲疑地問。喬哥拼命點頭,老頭看看床前立著的四個大侄子,面如菜色地點點頭:“我……我是他們的……叔?!?/br>“想回家也得等我檢查了再說,”蕭晨橫一眼老頭,說,“進來診室!”老人坐在診療室的凳子上,身后站著四個氣勢洶洶的“保鏢”,可他卻哆嗦得更厲害了,臉都泛白了。其實老頭還真沒什么可查的,蕭晨排除了一下腦震蕩后就讓他離開了。走的時候,老頭屁股后面跟著他的四個大侄子,氣勢浩蕩。可是從背影看,瘦小枯干的老頭凄凄哀哀地一路疾走,塌肩縮腰惶惶如喪家犬。身后四個膀大腰圓的大小伙子殺氣騰騰地步步緊跟,好像劊子手押解著犯人去刑場。***作為一個急診科大夫,每天來來往往數(shù)百名病患,蕭晨很快就將這件事兒拋之腦后。整場鬧劇他就記住了那個喬哥的精美紋身和司機的沉默寡言,當(dāng)然,還有那非常可觀的鎖骨上大窩、胸鎖乳突肌和斜方肌……一周后,蕭晨的“白加黑”班完結(jié)了,蕭晨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死掉了,頭痛欲裂食欲不振,心情極端暴躁,這些都是典型的失眠癥狀。可讓人絕望的是,他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每天都只是合著眼睛迷迷糊糊地休息幾個小時。早晨查房交班后,蕭晨洗了個澡慢條斯理地去食堂吃了頓不知算午餐還是早餐的飯,然后迎著四月的陽光慢悠悠溜達到公交車站,他有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