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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安排的,成心吧,這不是故意讓人難堪呢嗎?想干嘛,惡心人還是擠兌人?”蕭晨耐心地等著司驍騏機關(guān)槍一樣的一連串抱怨說完,然后笑吟吟地說:“這事兒每個科室都要出人的,今年輪到我了,兩個月前工作就分配下來,你別太多心了。”司驍騏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是嘴角仍然不滿地抿緊:“你休假呢,能不去碼?”“當然能了,”蕭晨點點頭說,“只是……干嘛不去,1號回去上班跟4號回去上班有什么區(qū)別嗎?”司驍騏心里猛地一震,兩眼盯著前方的路線,半晌沒有說話,狹小的車廂內(nèi)只有cd光盤里傳來林志炫的歌聲:“當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陪著我走”。“也是,”司驍騏在高速路上穩(wěn)穩(wěn)的駕駛著,心里到底松了一口氣,他分神瞥了蕭晨一眼,然后微笑著說:“的確沒什么區(qū)別。”12月1日,星期五。整個安海醫(yī)院的工作人員走進大門時都不由自主地頓了頓腳步。蕭晨穿著雪白的白大褂,左胸襟上別著他的名牌:“急診科蕭晨”,閃亮的名牌上邊有一個鮮紅色的環(huán)形絲絳,異常鮮艷奪目。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疊宣傳冊,正在向往來的病患及其家屬分發(fā)。他身后的展板上,醒目地寫著艾滋病的三大傳染途徑,一行標語赫然刷過去“提倡健康性生活”。如果說那些還不夠震撼,那蕭晨右手邊的海報上刺心刺目地印著:“同性戀尤其是男性同性戀人群是艾滋病的易感人群之一”。字字戳心,筆筆帶血。蕭晨……你瘋了吧!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蕭晨,人人都明白“風口浪尖,退而自?!钡牡览?,可似乎只有這個人不知道。大家看著他把一份又一份的宣傳冊遞過去,絲毫不介意那些急匆匆走過的人根本連接都不接。艾滋病,即便如此大規(guī)模地宣傳它,它仍然和“骯臟、下作、低賤”等詞匯緊密地結(jié)合在一切,任何人對它都避之不及。沒有人愿意停下腳步仔細地咨詢,或者認真地看那些展板,可這完全不妨礙蕭晨溫和的笑著,再一次把資料遞過去。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柜的男同性戀作出這樣的舉動,要么極端無恥,要么無限坦蕩。迎著初冬的陽光,這個人一襲白衣站在風中,陽光給他鑲了一圈兒絨絨的金邊兒,看起來溫暖和明亮。他的腰背挺得筆直,臉上的笑容不曾有一絲僵硬,目光坦然地看著從自己跟前走過的各色病人,和……表情各異的同事。這樣的蕭晨,竟然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力量,于是有人慌亂地錯開眼神匆匆走過;而有人則停下腳步招呼一聲:“蕭晨,上班啦?”“蕭晨,歇爽了吧?”“蕭晨,中午請吃飯啊……沒什么特別理由,反正你請?!?/br>大部分是胸外和急診的人,那些人跟蕭晨相處的時間比較長,對他的比較了解,也能更容易地接受他。蕭晨笑著招呼說:“我給你們帶了好吃的,去找主任要!”于是一群人嗷嗷地叫著“仗義”,呼啦啦走過去。孫婧從一進醫(yī)院大門起就再也沒挪動過腳步,她站在科普長廊的后邊,隔著兩個大柱子看著蕭晨。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后,她覺得有一種情緒慢慢攻占了自己的心,讓她不由自主地挺值了腰,從柱子后面走了出來。她忽然很驕傲——自己……沒有愛錯這個人!從他來到急診科的那一天起就喜歡他,喜歡他的細心和耐心,喜歡他溫和的笑,喜歡他敢于對搶救小組的人大吼:“插管,出事兒我負責”,更喜歡他半夜巡視,會輕輕地幫病人或者陪護人員把掉落在床邊的毯子撿起來重新蓋好。當他把自己圈在懷里,擋住了那個醉鬼時,孫婧打定主意不惜一切都要得到他。她主動示好,她主動表白,甚至在得知他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時仍然沒有放棄最后一絲希望,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一個好妻子的角色……甚至,在窺伺到蕭晨的秘密后,她還過某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直到那天,她看到蕭晨在公示欄前淡淡地笑著說:“我是同性戀,我有我的愛人”。從那一刻起她就失敗了,她明白自己并不適合蕭晨,自己絕沒有蕭晨的那種堅韌的意志和從容淡泊的心態(tài)。如果有一天,蕭晨面臨著人生中的重大考驗,所有的聲譽和前途岌岌可危,那個時候自己恐怕是沒有那種勇氣和力量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支柱。或許,只有那個人可以。在急診大廳的角落里,那個人一身隨意的裝束,帶著幾分痞氣,邪邪地沖蕭大夫笑。在小區(qū)的人行道上,那個人背心短褲人字拖,帶著幾分粗野,拿著蕭大夫的煎餅急匆匆走著。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在科普長廊里,那個人衣著筆挺,眉目凜然,帶著幾分狂傲,握著蕭大夫的手走得從容淡定。只有那個人,站在蕭晨身邊,寬厚如山、剛強如山,也許才能支撐他這么鎮(zhèn)定自若、瀟灑自如。孫婧拽了拽身上的大衣,深吸一口氣,露出真切的笑容。她走到蕭晨的展位前,歪著腦袋問:“給我?guī)ФY物了嗎?”蕭晨放下手里的資料,有點兒驚訝地看著孫婧。自從在家里徹徹底底地拒絕她后,她就很少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同組值班時,也絕不跟自己說工作以外的話。現(xiàn)在,她這么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跟前,蕭晨心里倒反有點兒歉疚起來。蕭晨抬眼掃了一下,孫婧身后不遠處有幾個人正指指點點地交頭接耳。孫婧喜歡自己的事情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在她跟著工會去家里探視時很多人就看出來了,現(xiàn)在這樣,恐怕很多難聽的議論也會落到無辜的孫婧身上,蕭晨覺得自己把她拉下水了。“問你呢,”孫婧抬抬下巴,追問一句,“你給我?guī)裁戳耍俊?/br>“啊,”蕭晨恍然反應(yīng)過來,笑呵呵地說,“那一大堆吃的呢,你喜歡什么趕緊去拿,等他們都來了你就搶不到了?!?/br>“都在主任那里?”“沒有,護士長那里還藏著一部分呢,”蕭晨笑著說,“趕緊搶去?!?/br>孫婧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先走了啊,你哪天回來上班?”“4號,周一?!?/br>“嗯,周一我白班,”孫婧故意嘆口氣說,“又要給你賣命了?!?/br>“為人民服務(wù)嘛?!笔挸看蛉さ卣f,可是眼里熱乎乎的,心更熱。兩個人說話的功夫,沈鵬走了過來。看著蕭晨身后的展板,不由得皺了皺眉,但當他走到蕭晨跟前時,卻露出了歡欣的笑容:“玩回來了?”“嗯。”蕭晨點點頭,忽然覺得自己的工作從發(fā)資料變成了“陪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