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餐巾，安得烈指示仆人們送上早餐。

在這時刻，莫爾也走了進來。

他穿著淺色的上衣，顏色看起來很柔和但又醒目，那張蒼白俊美的臉上還帶著點尷尬，大概是覺得這樣的碰面令人不知所措。

“早上好，莫爾先生。”

“早上好，安得烈先生?！?/br>
莫爾望了安斯艾爾一眼，他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松自然。

“早上好，伯爵。”

“好?！?/br>
安斯艾爾沒有改變自己喝湯的動作，只是從嘴邊很隨意地滑出一句回應。

莫爾把目光轉(zhuǎn)向安得烈，意思是“我已經(jīng)盡力了”。

安得烈立刻露出贊賞的眼神作為回應，“是的，我看到了，您做得非常好?！?/br>
管家先生現(xiàn)在十分理解安斯艾爾的心情，他被這個叫莫爾？柯帝士的年輕人給制住了。當然并不是說他被控制了，只是安斯艾爾因為他的緣故完全暴露了本性。

伯爵在其他人的面前仍然可以裝腔作勢、應付自如，可一旦遇到莫爾，他的高興和不高興就全都寫在了臉上。

這是個好現(xiàn)象，面具戴久了誰都會覺得透不過氣來，至少在這里請自由地呼吸吧。

安得烈讓仆人也為莫爾送上早餐，這應該是相當美好的一個開端。

諧謔的康塔塔正文12.舞步

如果各位并不覺得這個故事特別繁瑣乏味，那么應該還記得在法蘭西斯小姐的私人舞會上，有一位先生曾經(jīng)十分“誠懇”地向安斯艾爾轉(zhuǎn)達了他父親的懇請。

瓦爾特？亞爾弗里德，這位精騎兵團團長所說的話經(jīng)過了十幾個小時，現(xiàn)在又重新浮現(xiàn)在安斯艾爾的頭腦中。

伯爵正為這件事感到不勝煩擾，人們?nèi)绻麑δ承┦赂械叫臒┯謺簳r找不到解決的方法，通常來說他們可以選擇逃避。

所以安斯艾爾心安理得地把時間全都浪費在了別的地方。

他看到莫爾正在客廳里閑逛，就開始調(diào)侃他說：“您不要自由了么？”

“不?！蹦獱柕男陌怖淼猛耆搅怂澳f得對，短暫的自由沒有意義，我愿意在這里好好使自己脫離一個囚犯給人的印象?；叵肫痤^天晚上您對我講解的那些學問，讓我對自己的知識匱乏感到難過，既然我已經(jīng)決定暫時留下，您可別再生我的氣了，伯爵大人?！?/br>
“生氣？不，請不要開玩笑?！?/br>
安斯艾爾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揶揄口吻，這是非常有教養(yǎng)的人才具備的特長。他們能適當?shù)卦谡Z言里摻進這樣的語調(diào)而不顯得唐突無禮，稍微遲鈍些的人甚至無法理解他們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還能教您什么呢？我所掌握的東西在您眼中看來完全就是廢墟，一點用處也沒有。”

安斯艾爾顯得很遺憾地說：“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缺乏統(tǒng)一的態(tài)度，就好像這里大部分人都認為王后陛下溫柔端莊，但的確有另一些人曾在歌劇院的舞臺上見過她的身影。看到的東西不同，世界就不同?！?/br>
莫爾開始為自己打氣，他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沒有厭煩對方的調(diào)侃：“好吧，我承認您的知識我學不了萬分之一。您嘗試過但失敗了，可是或許還有不怎么需要用腦子的東西可以教我，身為您……”他說到這里做了個很不成功的自嘲的表情，然后接著說下去，“身為您最‘親愛的堂弟’，一位了不起的航海家、探險家，一艘大帆船的船長，我不是得要有一技之長么？”

安斯艾爾的眉毛微微揚起，他確實因為莫爾的話而稍微感覺好了點，本來一覺睡醒后還以為又要開始一場新的唇槍舌戰(zhàn)，他甚至為此作了不少準備。

可現(xiàn)在看來，那些策略已經(jīng)用不上了。打開了手銬之后好像連他那搭錯線的神經(jīng)也被打開了似的，現(xiàn)在這家伙說的話已經(jīng)不那么具有攻擊性了。

安斯艾爾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毫不保留地表達出來說：“莫爾先生，您的態(tài)度和昨天大不相同，是因為手銬打開的緣故嗎？”

“可以這么說?！蹦獱柣卮鸬暮苷J真，或是他的確這樣認為，答案令安斯艾爾感到意外。

“是的，也許在您看來僅僅只是為一個人打開手銬，但對我來說，這意味著我們之間的平等。我不再處于您隨意控制的劣勢，這對我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影響巨大?！?/br>
安斯艾爾望著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這雙眼睛是正直的。

你絕不能要求世上的囚犯都有一雙正直的眼睛，但是實際上誰也不能保證一個目光正直的人不會變成囚犯。

“我想我大概是明白您的意思了?！?/br>
安斯艾爾調(diào)整著自己的心情，他的頭腦又重新恢復了活力，這一時段立刻有很多奇怪的念頭爭先恐后地涌上來供他挑選。

在這些奇思妙想中，有一個非常鮮明突出，而且跳到了最前面，就像是靈感閃現(xiàn)的一種。

安斯艾爾一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啊，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br>
伯爵重拾了他標志性的輕松和幽默，微笑著說：“莫爾先生，您會跳舞嗎？”

“跳舞？”

莫爾一愣，十分猶豫地回答說：“想必是跳過一點……以前在農(nóng)場?！?/br>
“和農(nóng)民們一起跳？抱歉，我并不是對農(nóng)民有任何貶義的看法，只是您要適應上流社會，就必須會跳宮廷舞?！?/br>
“那么我承認，我從未跳過舞。”

莫爾對自己的舞步表示無能為力：“如果我學會了……”

“如果學會了，下一次的舞會您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席，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舞步優(yōu)雅又懂得體貼女士的紳士。是的，我們還是得從禮儀學起，知識就暫且放在一邊?！?/br>
“算了吧，先生，我覺得您是在嘲弄我。”

“一點也不，請看著我真誠的眼睛?！?/br>
安斯艾爾的藍眼睛里洋溢著笑意，但莫爾覺得那一定是因為他又找到一個捉弄他的新方法而表現(xiàn)出來的不可原諒的高興。

“……”

“其實那并不難?！卑菜拱瑺枠酚^好心地鼓勵他。

的確，一點都不難。

在莫爾十分勉強地點頭答應之后，接下去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時間、精力和力氣全都花在踩伯爵的腳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