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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畢夏不禁有些吃味。老師究竟夢到誰了?難道又是那個畢寒嗎?這樣想著,他彎腰湊到韓非明嘴邊仔細聽著。片刻后,韓非明又發(fā)出囈語:“陛下……陛下……不要……”不要?不要干什么?畢夏郁悶地咬了咬牙,卻無可奈何,只得繼續(xù)聽著。“畢夏……不要……不要看電視……”聲音陡然提高——“趕緊給我寫作業(yè)!”畢夏長長松了口氣,旋即露出無奈的笑容。連夢里也不忘了讓他寫作業(yè),看來他艱苦卓絕的學(xué)生生涯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呢。但與一開始不同的是,他現(xiàn)在……甘之若飴,樂在其中。或許是被自己日漸豐富的詞匯量感動到了,躺回床上的畢夏輾轉(zhuǎn)反側(cè),硬是睡不著,最后側(cè)過身來,看著韓非明的臉發(fā)呆。老師睡著的樣子比平時少了幾分嚴(yán)厲,原本就清秀的五官看起來柔和了不少,更加賞心悅目。他看著看著,忽然有些技癢,于是輕手輕腳地下床掏出鉛筆與畫紙,稍微拉開了一點窗簾,借著昏暗的光線畫了起來。韓非明醒來時,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他瞇著眼睛,手指擋在額頭上,直到適應(yīng)了刺眼的強光,這才放下,卻只見畢夏趴在他腿邊呼呼大睡,手上還松松垮垮地拿著一根鉛筆,不遠處的畫紙攤開,誠實地展現(xiàn)出了畫的內(nèi)容。韓非明將畫紙拿到眼前端詳。這上面畫的正是他熟睡時的樣子,雖然還是個半成品,但也惟妙惟肖,形神俱備。倒是有趣。他瞟了了畢夏一眼,接著把注意集中在畫上。不過……他真有畫中這么俊么?畢夏動了動胳膊,畫筆滑落,刺在他另一只手臂上。他頓時清醒,彈了起來,四處翻找著什么。“你是在找這個吧?!表n非明將畫紙遞了過去。“對,謝謝老師?!碑呄暮翢o戒心地接過來之后,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有些窘迫地低頭,“老……老師?!?/br>韓非明故作嚴(yán)厲,并不說話。片刻后,畢夏吸了口氣說:“老師,我錯了。以后……”“以后,”韓非明打斷他,“若是想畫畫,就去畫好了。何必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本身也不是什么壞事?!?/br>畢夏喜形于色,“老師,你是說真的嗎?”“自然是真的。不然難道是我騙你的嗎?”“太好了,我實在沒想到……”畢夏撓了撓后腦勺,“我是說,我本來以為你肯定會罵我玩物喪志什么的。畢竟周叔周姨他們最討厭我畫畫了,總說這些耽誤正事?!?/br>“心之所專、志之所向、行之所勤,又有何不是正事?”韓非明說,“只要持之以恒,又豈能不成氣候?你要是喜歡,就盡情去做。只要是能專心,不荒廢光陰,我都支持?!?/br>“老師……”畢夏握緊手中的鉛筆,吞了口唾沫。韓非明笑了笑,“我在?!?/br>“幸好有你在?!彼粗n非明的目光中寫滿真誠,“不管是周叔周姨還是我父母,他們都不了解我。只有你……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是最真實的?!?/br>他歇了口氣,接著說:“老師,你會離開嗎?”韓非明聞言愣住,“你怎么忽然這么問?”“‘……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謂世再無知音,乃破琴絕弦,終身不復(fù)鼓?!碑呄哪盍T,認真地看著他,“但老師,你要是有一天離開,我……可能不止會摔斷畫筆而已?!?/br>他的目光顯得有些燙人,韓非明垂下眼來,躲避著他,閃爍其辭道:“世事無常,誰也不能保證以后會怎么樣?!?/br>“老師。”畢夏固執(zhí)地扭過身去,握住他的手,直對著他的目光,“我喜歡你,所以不想跟你分開?!?/br>韓非明這回愣得更徹底,等到許久之后才想起來一把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你,開什么玩笑……”“我知道,老師你很可能對我沒感覺,這沒關(guān)系。”畢夏說著,抿了抿嘴唇,“但我不希望被你當(dāng)成一個玩笑。你明知道的,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是認真的?!?/br>他當(dāng)然是認真的。韓非明對畢夏就算不是了如指掌,也能算得上是知根知底。更何況,面對這樣真摯的表情,他又豈能自欺欺人?只是,此時他該說什么好呢?真實想法、假話,真假混雜?又或者說,究竟什么才是他的真實想法?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為難之處,畢夏輕輕嘆息一聲,沒有說話。“對不起?!弊罱K,韓非明還是有些尷尬地移開目光,“我從來都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畢夏眼中又燃起一絲希望,“那你要是想過了呢?會有改變嗎?”“我不知道?!表n非明搖頭,兩只手指揉搓著眉骨,“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沒關(guān)系的,老師。你不用考慮我,直接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就行了。”畢夏湊近他,真摯的眼神還是那樣灼人,“我只想聽聽你最真實的看法?!?/br>韓非明卻不得不再次閃避?!啊o我一點時間。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br>“好?!碑呄目雌饋碛行┦?,但仍只是笑了笑,“不用著急,想再久都可以的?!?/br>他還真是長大了,懂得穩(wěn)重、忍耐、為他人著想。韓非明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笑容,目光掃過他日益寬闊堅實的肩膀上時,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之間,除了師徒之外,還會有別的可能嗎?☆、一不小心出柜韓非明獨自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手指肚在書頁上輕撫著,感受著紙張粗糙的紋理。紙上是幅被肆意涂鴉過的莊子畫像,頑皮的少年用紅筆將他的胡子加長到腳,還在他臉上抹上腮紅,更有甚者給他梳了個仙女的飛天髻。從彼時初見,一直走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那么久了。時間過得不知不覺,這短暫的半年多或許于天地萬物而言不過一瞬,于他卻意義重大。他以一個全新的身份茍活下去,認識了數(shù)以千計的新鮮事物,逐漸習(xí)慣于變化多端的世事。不但名字換了一個,內(nèi)在心境也有著翻天覆地的改變。從前的韓明作繭自縛,如今的韓非明卻能超然物外。從前的韓明終日郁抑、庸人自擾,現(xiàn)在的韓非明卻能秉燭夜游、及時行樂。這半年來他的確有所長進。但韓非明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溺在這樣的自滿之中,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仍有些變化,他未能察覺。或者說,雖然有所察覺,卻下意識地壓制下去,企圖逃避。韓非明的手指在書頁上虛握成拳。對于畢夏的反常之處,若說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那一定是謊言。只是雖有證據(jù),他也不愿去深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