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只覺得滿心尷尬。

就是昨天，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在寂寞的時候，依舊想要得到鄭源的安慰，卻完全不考慮鄭源的感受和立場。

歐陽掏出手機撥打鄭源電話，想問問他中午是不是也在姥姥家，卻始終沒人接聽。

因為昨天的事情嗎？歐陽想起昨天鄭源離開賓館時滿腹心事的樣子，卻猜不出鄭源究竟因為什么欲言又止。

歐陽怎么著都無法甩脫和鄭源的聯(lián)系。但是以后如何處理他和鄭源的關(guān)系，以前他信心滿滿，現(xiàn)在卻拿不準(zhǔn)，不敢做任何決斷。昨天僅是“威逼利誘“鄭源說出一點點心里話，就已經(jīng)不容易?，F(xiàn)在還想多要求什么，難保鄭源不會逃跑。

歐陽走進鄭家老太太家套在大院中的小院，院子里一片寂靜。

鄭源的自行車靠在廚房墻邊停著，卻不見他的蹤影。

正屋長廊下的桌子上，擺著一盤當(dāng)季的鮮楊梅。那是歐陽夏季最愛吃的。

正屋的門敞開著，但沒有動靜。

歐陽悄聲走到門邊，喚一句：“姥姥？”

沒有得到應(yīng)答，不祥的預(yù)感在心中涌動，歐陽趕忙掀開竹門簾走進屋去。

還好，鄭家老太太只是坐在桌邊低聲講著電話?？匆姎W陽進來，她招招手，示意他在沙發(fā)上坐下來。

鄭家老太太對著電話簡單應(yīng)答幾聲，便掛斷電話。轉(zhuǎn)過身來，一臉憐愛的笑著對歐陽說：“外邊熱吧？”

歐陽點點頭，答道：“還好，不過還是姥姥家最涼快?！?/br>
鄭家老太太笑著從長廊下端回楊梅，遞到歐陽面前，說道：“解解渴，今天鄭源知道你要來，一大早跑去買的?！?/br>
歐陽接過盤子，從中取過兩顆楊梅，再將盤子放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小心翼翼的問道：“他這會兒去跑采訪了嗎？”

鄭家老太太微張著嘴楞了一下，繼而搖搖頭，蒲扇搖得飛快，皺眉說道：“團團……就是鄭源表哥的那個閨女，急性闌尾炎住院了。你說，孩子昨天一天都嚷嚷著肚子疼，還以為是吃壞了肚子，等到今天早上挺不住了去兒童醫(yī)院檢查……說是再晚點兒去就可能穿孔了。鄭源陪床去了?！?/br>
“她爸媽呢？”

鄭家老太太繼續(xù)講下去：“她爸爸出差，mama加班，我那個嫂子，唉……馬大哈……”

歐陽聽了，點頭嘆道：“現(xiàn)在養(yǎng)個孩子可真不容易。晚些我也去探望下吧。”

鄭家老太太擺擺手，低聲說：“團團媽下午加完班就去了。讓他們也警醒警醒?！?/br>
歐陽沒再多說，換個話題說道：“姥姥這次回青楊怎么樣？”

鄭家老太太搖著蒲扇，沉吟半晌，說道：“變化真大，很多地方、很多人都認(rèn)不出了?！?/br>
“嗯。去年過年前化工儀器廠也拆了。”

“可不，現(xiàn)在都蓋起來高樓了。說是商品房，一個個看著都有30幾層……”鄭家老太太一邊帶笑回憶，一邊仔細打量著歐陽，“文思，結(jié)婚的事情怎么樣了？這次回家，你阿姨還問起來，說是也沒跟他們商量?！?/br>
歐陽默不作聲，思考片刻后說道：“可能要讓姥姥你失望了?！?/br>
鄭家老太太微微頷首，勸解般說道：“我年紀(jì)大了，不懂你們之間究竟出了什么事兒。不過，結(jié)婚這種事，趕好不趕早，對吧。”

歐陽聽了有些意外。鄭家老太太屬于大家長那種類型的長輩，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她都會擔(dān)心。本以為對于他和蔣小凡的事情，她一定會刨根問底，給出很多建議。

“姥姥您說得對，這種事……急不得?！?/br>
鄭家老太太看歐陽一臉釋然的表情，反而多了一份擔(dān)憂。她放下蒲扇，起身到電視柜一旁取過四疊禮盒。

“我從青楊帶回來的，這份是給你的?！?/br>
歐陽接在手里一看，原來是青楊的特色小吃，頭上邊第一盒，就是裝在金黃色紙盒里的“老糖”。

這種“老糖”是用大麥芽摻上白芝麻熬制而成。黃色的方形糖塊酥脆易化，完全沒有紅糖的甜膩，吃到嘴里反而有一種焦香。

“小時候你喜歡吃這老糖，還記得不？有一次我打掃屋子，從鄭源床底下掃出6、7塊報紙包著的老糖。問他是哪兒來的，他死倔著不說。后來他爸硬逼著他說，他才說啊，是拿他爸看過的舊報紙換的?！?/br>
鄭家老太太回憶著十幾年前的事情，歐陽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爸喜歡存報紙，把自個認(rèn)為寫的好的報道保存起來，結(jié)果一股腦全被鄭源賣了。他爸氣得快岔氣兒了，問鄭源為啥不愛吃糖還買這么多。他委屈著不肯講。后來才偷偷跟我說，是買給你吃的?！编嵓依咸f到這兒笑的更開心了，“其實他跟我說你愛吃老糖，我就買給你了。他打小就是別別扭扭的?！?/br>
歐陽聽著、笑著，不知為什么眼睛里有些酸澀。

“鄭源愛逞強，生怕別人看出來他的短處，圈著他管著他?？墒悄阋孀屗粗疽廪k事兒，還非得逼著他。就拿這糖來說，你給他10個花樣讓他選，他也未必選的來。沒準(zhǔn)兒最后一個人落單去嗑瓜子了?！编嵓依咸f的不輕不重，歐陽卻不敢肯定自己能聽出幾分深意。

“姥姥，他這樣也好，不至于委屈了自己?！?/br>
“但愿是?，F(xiàn)在的人，都是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鄭源，我是不指望他老老實實的結(jié)婚生子。以后，能想著鄭源的，可能就剩下你了?！?/br>
鄭家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搖搖頭，突然抬頭說道：“光顧著跟你說話了，中午就咱們娘倆吃飯，你想吃什么，我這去做?！?/br>
歐陽趕忙把特產(chǎn)放在一旁，起身說道：“我都行。姥姥您別費事兒?！?/br>
“想吃什么就說，你啊，別總是委屈了自己?！编嵓依咸畔率掷锏钠焉龋鹕肀硨χ鴼W陽說了這么一句。她回過頭來看了歐陽一眼，眼里滿是慈愛，卻始終沒再多說。

不知道鄭家老太太這次回青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不過老一輩人搬離的搬離，去世的去世，故地重游，她想必也是感觸頗多。

歐陽陪著鄭家老太太做飯、吃飯，中途又聊了些青楊那邊熟人的家長里短。直到下午快四點時，鄭源打家里座機向母上報告：團團不需要手術(shù)，但要住院一周。晚上團團媽得加班，所以他得在醫(yī)院照看著點兒，晚飯不用等他。

電話是歐陽接的。鄭源在電話那邊頓了頓，之后就一連串的開始報告。

“好，我跟姥姥說?！睔W陽聽完，回應(yīng)道。

鄭源沒掛電話，沉默片刻后低聲說：“之前……我聽宋天昊說你今天去看房子了？”

“上午去的。”

“怎么樣？”

“說實話？”

“廢話?！?/br>
“說實話，真不錯?！?/br>
鄭源那邊靜默無聲，歐陽也沒催促。電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