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廁所嗎？”

    “不用，”張老頭擺擺手，“護(hù)工剛才帶我去過……你都不用來醫(yī)院，大年三十呢！”

    正是大年三十，阮榛才一定要來的?。

    張老頭恢復(fù)得不錯，但仍需要住院觀察，醫(yī)生初四才放人，所以這個?年就得在醫(yī)院里過，阮榛這會兒過來，給護(hù)工放了假，說?沒?事，今天?有他在這里陪夜，兩位叔叔可以回去休息。

    他從包里掏出保溫盒，黃洋村長家包的?餃子，張老頭吃胡蘿卜牛rou的?，黃狗吃玉米鮮rou的?，這下大家都開心，都能吃的?肚兒溜圓。

    蓋子一掀，還冒著熱氣?。

    包得多，阮榛給病房都分了點兒，醫(yī)院特意給墻上的?電視打開了，正在播放著熱鬧的?節(jié)目，張老頭擰開醋瓶：“黃狗呢？”

    阮榛遞過去雙筷子：“宋書靈看?著呢，放心。”

    張老頭“哦”了一聲，開始吃餃子。

    吃幾口又抬起頭：“宋老師也在這兒過年嗎？”

    阮榛頓了頓：“……嗯。”

    “留壩底干啥呢，不跟家人在一塊？”

    “他這次來，也想趁著機(jī)會，給路和學(xué)校都修一修?！?/br>
    張老頭說?：“那?他還真的?心善?！?/br>
    阮榛的?腦袋，低得更厲害了。

    可這會兒不知道怎么回事，打開了張老頭的?話匣子，他開始夸宋書靈，人好，長得英俊，做事干活也麻利，那?大高個?，看?著就靠譜！

    阮榛沉默了會兒，給他碗里又倒了點醋。

    “比你大幾歲來著，還沒?成家是吧？”

    “嗯……九歲?！?/br>
    張老頭琢磨了下：“那?還好，年輕，不著急。”

    他一輩子沒?結(jié)過婚，灑脫，覺得一個?人過著也挺好，但可能是人年紀(jì)大了，看?見阮榛，就總想讓孩子能有個?伴兒，不至于在以后的?人世間里，過得孤獨。

    “要是有合適的?，該談也談。”

    張老頭嘟嘟囔囔說?了一堆，到最后，越吃越覺得酸，抬頭瞪阮榛：“你怎么不吃？”

    阮榛面不改色：“我吃過了?！?/br>
    “怪不得，”

    張老頭恍然大悟：“我就看?你嘴巴紅得厲害，辣椒少放，那?是我自己炸出來的?，勁兒大著呢！”

    這下可好，成功地把老頭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辣椒上面，開始和鄰床親切交談，怎么炸辣椒油最香，還不發(fā)苦。

    阮榛給飯盒都洗了，回來后，搬著小馬扎坐床邊，看?精神矍鑠的?張老頭跟人聊天?，聊著聊著就笑了起來，電視的?背景音也在嘻嘻哈哈，應(yīng)該是在放小品，但是沒?啥人看?，大家都在說?話，搶紅包，對著手機(jī)屏幕使勁兒揮手。

    他托著腮，低頭，輕輕地笑了。

    外面有人放煙花，遠(yuǎn)遠(yuǎn)地一朵，綻開了，金色的?光都消失了，隱隱的?轟鳴聲才遲鈍地跟來。

    就一朵，阮榛等了會兒，也沒?見有人再跟著放。

    外面的?夜黑乎乎的?。

    病房里的?熱鬧勁兒也悄悄下去了。

    畢竟還在住院，護(hù)士過來關(guān)了燈，家屬扶著病人簡單地洗漱后，都跟著在旁邊歪著睡下了，有直接在地上鋪個?墊子的?，也有躺醫(yī)院空余床上的?，阮榛陪夜的?時候，一般是趴在張老頭的?床邊，簡單地打個?盹就行。

    張老頭趕他走?，他也不愿意，反正白?天?能回去休息，沒?啥。

    此起彼伏的?鼾聲出現(xiàn)了。

    阮榛給張老頭掖好被角，于黑暗中坐下。

    這種環(huán)境里，他也睡不著，不如就陪在張老頭身邊，偶爾瞇一會兒就行。

    外面的?走?廊是亮著燈的?，徹夜不關(guān)，護(hù)士站值班室那?還有機(jī)器的?聲音，一盆綠蘿的?葉片晃了下，門開了，有人牽住阮榛的?手。

    “睡了？”

    “嗯?！?/br>
    隨即，他就被撓了下掌心。

    阮榛壓低聲音：“你怎么這會過來了？”

    宋書靈俯下身體，跟人耳語：“來陪陪你……不用著急，也不用離開，我在外面走?廊陪你，什么時候你累了，出來一眼就能見到我。”

    說?完，他真的?，輕輕地放開了阮榛的?手。

    病房的?門重新合上，也隔絕了最后一絲的?光亮，小鎮(zhèn)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宋書靈坐著有那?么點別扭，但他依然姿態(tài)矜貴，表情溫和。

    與阮榛一墻之隔。

    不用出來的?，爺爺在里面的?話，阮榛當(dāng)然可以繼續(xù)陪著，而?他，也會在外面等著阮榛。

    滴滴答答的?鐘表聲，在夜里格外清晰。

    在秒針走?過零點的?剎那?，趴在床沿邊上的?阮榛睜開眼，無?聲地說?了個?新年快樂。

    而?與此同時，宋書靈的?視線從腕部的?表上抬起來，注視著茫茫夜色。

    “新年，阮榛要快樂?！?/br>
    冬天?的?夜漫長，也晨光熹微也是很快到來，天?邊泛起魚肚白?的?微茫，護(hù)士推著醫(yī)療車進(jìn)來，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由于是大年初一，大家心情都不錯。

    似乎把種種煩惱、痛苦都留在過去，鞭炮聲一響，就有種別樣的?期待。

    那?就笑著迎接美好的?未來。

    宋書靈是在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沒?忍住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