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微微緊縮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一種復雜的路遙看不懂的神色。之前，路遙對他說分開的那一次，他心里被憤怒填滿，但是現(xiàn)在，這種憤怒還在，只不過摻雜了許多連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情緒。

好一會兒，高楷才說：“這件事，我希望等我們都能冷靜下來的時候再談，好嗎？”

路遙看了看高楷的臉，沒說話。而高楷就把這種沉默很自然的當成了默認。

醒過來之后，路遙坐在床上發(fā)了一會兒呆，到了晚上，他整夜坐在落地窗邊看著夜空。

高楷很迷惘，看到現(xiàn)在的路遙，總是忍不住心里覺得難受。從前，路遙常常對他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太在意，大多數(shù)時候都很聽話，坦率自然。但是現(xiàn)在，此時此刻，他身上就像被一抹晦暗掩藏住了光輝一樣，讓看著他的人也覺得壓抑難受。

看著路遙的側(cè)臉，高楷腦海中不自覺浮現(xiàn)的是他在西餐廳舔著勺子笑瞇瞇看著自己的樣子。

高楷看著自己伸手去摸路遙的嘴唇，才猛然回過神，路遙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他這么陪著路遙到了半夜，后者也還是什么也沒有表示。

他站起身，忽然轉(zhuǎn)身出去。

路遙轉(zhuǎn)頭看著闔上的房門，高楷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甚至能從他的一舉一動里看到小心翼翼和關心。但是現(xiàn)在，他需要的真的不是這樣的東西。

沒過多久，高楷又開門進來，他走過來，蹲在路遙的面前。路遙微微一愣，仰頭看著他。

高楷一手拿著一盒哈根達斯，一手拿著勺子，微微笑了笑。

路遙渾身一顫，心臟如同被人用羽毛掃過一般，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但鮮明到刺眼。他眼眶酸澀到發(fā)疼，但是卻沒有一點哭得預兆。

“想吃嗎？吃半個吧。”高楷拿著勺子挖了一塊兒，送到路遙嘴邊。

路遙嘴唇抖了抖，用力搖了搖頭，“高楷，你能不能別這么折磨我？我求你……我什么都沒有，你在我身上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你還在意我的身份，那我可以向你發(fā)誓保證，絕對不會跟秦家有任何關系。我哥的喪事一過，我就離開這里?！?/br>
高楷冷眼看著他，路遙這些話像是一把刀狠狠插在了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可以承認任何事情，但是對路遙，他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如果按照他的性格，處置路遙的辦法可以有千鐘萬種，不會留有一點隱患。但其中并沒有任何一種是和一直以來一樣，盡量放在身邊周全保護的。

或許這種帶著私心的安排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高楷從來沒想過被路遙這樣看待。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對自己的看法，但是唯獨路遙不可以這樣認為。他從來不是好人，但不代表他不在意被誤解。

“那你覺得，我想利用你做什么？”高楷眼神凜冽起來，那種幾乎帶著絕對的氣魄已經(jīng)在潛意識里讓路遙無計可施了?！叭绻胍丶遥闼懒宋也皇歉∈?？我犯得著為了救你花那么多功夫？”高楷猛然伸手扣住他的脖頸，狠狠看著路遙的眼睛，“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的心，我什么時候害過你？還是你覺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你既沒有路黎的腦子，也沒有獨一無二的人脈，我要你留在身邊，養(yǎng)著當祖宗嗎？”

路遙有點害怕了，他看得出來，高楷是真的生氣了，因為他剛才的話。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路遙才低聲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什么你必須要把我留在身邊的理由了?！?/br>
高楷自己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必須把路遙留在身邊的理由，但這個問題他不愿意提起。從前他可以沒有任何理由去做一件事情，因為他不需要給任何人一個交代一個解釋，但現(xiàn)在，似乎迫在眉睫的，需要一個契機了。

他喜歡路遙，但這距離愛又有多遠呢？

高楷自認為是個成年人了，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感情用事，那么感情在他自己的人生中究竟占有多重的比例，也還是個未知數(shù)。

這個未知數(shù)不能成為他現(xiàn)在站在路遙的面前繼續(xù)上面一段對話的籌碼，因為他沒有必勝的把握，甚至摸不清楚輸贏的比例。

而他是個生意人，虧本的買賣究竟是做還是不做呢？

高楷人生中第一次這樣躊躇了，話題停在了這樣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讓高楷頭一遭有了非常不快的感受。

這種不快一直延續(xù)到路遙開口。

“高楷，我哥給我留了一筆錢，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甭愤b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著桌上的哈格達斯，有些惋惜地說，“再不吃就要化了?！?/br>
高楷苦笑不得的看了看桌子的方向，又看了看路遙，不知道兩個人的對話怎么會朝著這樣奇怪的方向發(fā)展。不過剛才還緊張的氣氛，現(xiàn)在卻忽然緩和了。

在高楷自己想明白之前，這說不定也是最后一步的緩沖了。所以，高楷又重新拿起那盒哈根達斯，一口一口喂路遙吃了。

路遙吃完一整盒，高楷才想起來之前說的話，只打算讓他吃半個的。不過，路遙吃完之后，似乎心情也好轉(zhuǎn)了不少，站起來爬到床上躺下，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這個不了了之的交鋒在高楷眼中只是一個意料之中的意外，但是在路遙眼里，確實一次很好的挑戰(zhàn)。要提起勇氣面對高楷的目光太難，更難的是，他需要找到新的支柱來支撐起新的生活。

經(jīng)歷過昨天，其實已經(jīng)可以畫上一個休止符了。他也想不出還有什么不得不理清的線了。不管愛還是不愛，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

哈根達斯的味道甜膩濃厚，久久不能散去，他喜歡這種味道。但有一種東西味道再好，再喜歡，不吃也不會死的話，也總有一天可以戒掉。

高楷當然并不知道路遙把他比做了那天夜里最后喂他吃的那盒哈根達斯。因為他正忙著料理路黎的后事。

☆、新的開始

趙佑庭回國，高楷并沒有多少驚訝，見到人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是一下飛機直接趕過來的，臉上還帶著尚未收拾起來的悲傷。

“好久不見。”高楷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趙佑庭點了下頭，“抱歉，我想先看看他?！?/br>
高楷點了點頭，親自帶著人進去，靈堂出奇的冷清，一色的素白顏色。路遙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正站在里面，其他人都離得有些遠。

路遙看到有人進來，迎上前鞠了個躬。

趙佑庭在靈堂前面鞠了三個躬，才走到前面瞻仰遺容，他只看了一眼，就閉了閉眼，轉(zhuǎn)過身來。

路遙看他臉上的難過不是假的，一時也有些疑惑，想不出來面前這個人究竟是誰，路遙的朋友他見過的不多。

似乎是看出來路遙的想法，趙佑庭苦笑了一聲，解釋道：“我是趙佑庭，很多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