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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見海棠出氣多進(jìn)氣少,心里松快,卻也不敢上來跟自己兒子說什么“不過是個丫鬟”之類的話。他此時的模樣充滿戾氣,即便她是他親生母親,也不敢觸其逆鱗。隱隱的,她有些后悔,不過卻不是后悔要殺海棠,她悔的是她太大張旗鼓,她本該悄悄派人做這事的。 海棠剛被端木夜帶回安平居,原本就養(yǎng)在齊王府中的大夫便到了。大夫又是止血,又是搭脈,忙忙碌碌了小半天,才對端木夜道:“殿下,海棠姑娘本就體虛氣弱,今日又傷了額頭,失血過頭,現(xiàn)下雖已止血,究竟如何,還是得等她醒來再看?!?/br> “她何時能醒?”端木夜道。他的目光一刻都沒有從海棠蒼白的面龐上移開。 大夫退后半步,遲疑回道:“殿下,這個……小人也不能打包票?!?/br> “連這都說不好,你這庸醫(yī),留你何用!”端木夜怒斥一聲。 李長順趕緊道:“世子世子,李大夫已是咱們這兒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大夫了!” 他說著,趕緊向李大夫使眼色,讓他揀些好的說。李大夫不是不知變通之人,之前端木夜的身體也一直都是他在調(diào)理,多少了解些端木夜的性格,忙道:“殿下無需太憂心,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海棠姑娘必會醒來?!?/br> 李大夫的話如同給了端木夜一顆定心丸,他神色稍緩,不再理會旁人,只在海棠身旁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因為失血過多,海棠的手也是涼涼的,端木夜緊緊地握住不放,望著她蒼白的面容,一句話都沒再說。 李長順趕緊示意其他人退下,牡丹擔(dān)憂地看了海棠一眼,終究還是走了出去。 屋里一片寂靜,這是端木夜的臥房。 海棠安靜得如同一具娃娃,蒼白,了無生機(jī)。唯有胸口的微微起伏,昭示著這還是一具鮮活的生命。 端木夜的心中,亂成了一團(tuán)。他覺得他是恨海棠的,這個女人騙了他那么多次,他又怎會原諒她?他看穿了她的小伎倆,只想讓她悔恨,她曾經(jīng)離富貴榮華有多近,如今就離那些有多遠(yuǎn)。他會有一個美麗聰慧的世子妃,而她將永遠(yuǎn)是卑微低賤的奴婢,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享盡無邊痛苦和折磨。 可當(dāng)他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時,他才意識到,一直以來受到折磨的是他自己。他不肯原諒她,他也不肯接受自己已經(jīng)失敗了的事實,他陷在痛苦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拔。此刻的他,被囚禁在封地,殘了一條腿,一輩子無后,他卻從不愿面對這些。似乎只要他一直怨恨海棠,他就能忘記那一切,不去想起,亦不會痛苦。 然而,海棠差一點就死去了。 他不想她死,即便是最憤怒的時候,他也不想她死。她要是死了,他就只是個謀反失敗的殘廢世子,那他該怎么辦?她跟他回封地,不是期望著他能原諒她的么?她得醒來啊,醒了,他才能告訴她,看在她以死明志的份上,他便勉為其難地原諒了她。 端木夜俯下.身,低低地在海棠耳邊道:“海棠,你若明日醒來,我便選你做我的世子妃。晚了,我會選別人?!?/br> 海棠靜靜地躺著,面容恬淡平和。 端木夜在海棠床前守了三天,她一直未醒。每一天,他都在她耳邊說著同樣的話:“海棠,你若明日醒來,我便選你做我的世子妃。晚了,我會選別人?!?/br> 可每一天,她都沒有醒過來。 第四天,海棠睜開了雙眼。 當(dāng)海棠睜開雙眼時,端木夜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 而他看到的,是一雙迷茫又驚恐的眼睛。 “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兒?”床上的女子小聲訥訥道。 端木夜微怔,他的手猛地收緊,卻聽海棠痛呼一聲,望著他的眼里更多添了些恐懼:“我、我是齊王府的三等丫鬟,你、你究竟是、是何人?” 端木夜驀地松開了她。 一得到自由,海棠立刻往后一縮,躲到了床角,抱著雙膝驚恐地望著端木夜。 端木夜皺眉,半晌才遲疑道:“海棠……你不認(rèn)得我了?” 海棠見端木夜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驚,多看了端木夜一眼,立刻搖頭道:“我、我不認(rèn)得你!申嬤嬤呢?我要見申嬤嬤!” 端木夜想伸手過去,海棠卻嚇得瑟瑟發(fā)抖,他驀地收回手,卻聽此時李長順在門外道:“殿下,林雪霜姑娘求見。” 海棠的反應(yīng)令端木夜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他起身,慢慢走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時視線又瞥向躲在床角的海棠,她像只驚弓之鳥,恐懼著周遭不熟悉的一切。 見了林雪霜,端木夜卻沒有多說什么,只道:“海棠醒了,你去見見她。” 林雪霜是剛巧路過這兒,便來看看海棠,聽聞這話,頓時眉頭一皺,卻也未多問,轉(zhuǎn)身進(jìn)屋。 端木夜立刻讓李長順去查查所謂的申嬤嬤究竟是何人。 李長順動作很快,林雪霜還沒從房間里出來,他就查到了一切。原來申姓在府里很少見,申嬤嬤也就一個,是臨沂時齊王府農(nóng)莊上的管事嬤嬤,之前海棠就是從農(nóng)莊上調(diào)過來的,原來在她手底下管著。 “我知道海棠為何會這樣?!绷盅┧鰜頃r剛巧聽到了李長順的回報,再加上剛才她跟屋里海棠的談話,她已經(jīng)弄清楚了一切。 端木夜眉頭微皺,隱隱有些急切:“海棠究竟怎么了?” 林雪霜神情有些凝重,卻又莫名地帶了絲輕松愜意:“海棠回去了?!?/br> “回去?回哪兒去?”端木夜神色一凝。 林雪霜猶豫片刻,便道:“自然是回她的家鄉(xiāng)去了。世子殿下,你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在這個時代,她永遠(yuǎn)不會快樂,只有回到她的時代,她才能……” “我不允許!”端木夜恨聲道。林雪霜的話他并不完全明了,但他明白一個意思:他所熟悉的那個海棠,走了。 林雪霜神情也是一冷:“你給不了海棠她想要的,又憑什么硬將她留下?” 端木夜神情一滯,他怒聲道:“李長順,送客!”說完,也不管李長順能不能把人送走,他回到了寢室之中。 海棠依然保持著先前的防備姿勢,一見端木夜怒氣沖沖地進(jìn)來,頓時嚇得又往后縮了縮。 端木夜站在床邊,忽然伸出手溫聲道:“海棠,我曉得這回你又是在騙我。我不追究你,我原諒你了。過來?!?/br> 海棠卻嚇得連連搖頭,驚恐落淚。 端木夜又道:“別怕,王妃再害不了你。明日我們就完婚,你成了我的世子妃,誰也不敢再傷你。” 海棠死命搖著頭,她的記憶有斷層,根本不曉得怎么一覺醒來就天翻地覆了。眼看著面前這著實嚇人的華服男子要伸手來抓她,她尖叫一聲,從床尾爬下,向門口沖去。 端木夜伸手一撈將她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