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br>
我被一堵，略尷尬地說，“我當(dāng)然不緊張。”

沈律岑便微笑，說：“嗯?！?/br>
我不說話了，開門。

門一開，還沒進(jìn)客廳，馬上聽見母親高聲說話。

“大二啊，去問你爸，我那條帶珍珠的墜子收哪兒去了？那誰，小三老公，別讓小三搬那個，太重了！大二老公，早上花市搬回來的那花呢？”

也聽見大哥似乎正喊著大嫂做什么。

我遲疑地看看沈律岑才走進(jìn)去，霎時看見了母親；她穿一身套裝，但一把頭發(fā)仍然只用大鯊魚夾夾住，腳下也踩著她穿慣的居家拖鞋。

二姐也在客廳，正忙著擺果盤，二姐夫則抱出一盆花讓她看，三姐夫在后面追著三姐出來，兩人像是在拌嘴。

不看見父親——他當(dāng)然是在廚房忙了。

大侄子懶洋洋似的橫倒在沙發(fā)，這時喊：“能吃飯了嗎？”

在旁邊坐著的那熱衷追星的外甥女說：“小舅好慢——”一面彷佛要探看似的掉過頭來，一看見我，那聲音當(dāng)即哽住。

她跳起來，張大嘴指著我這里，“啊，啊，啊，媽啊媽啊——”

大侄子看了來，也啊地一叫，摔下地板。

二姐才說：“干什么？好好說話——??！”

其余的人立即靜下朝她看去，但很快都向我這里看了。

我尷尬地說：“那什么，我回來了?！?/br>
母親他們的目光都是望向了我身后。我看一看，咳了聲說：“這是……”

這時父親從里頭出來了，一面說：“湯快熬好了，人到底——哎唷！”一頓，馬上又走來，同時伸出手，“來了啊，歡迎歡迎?！?/br>
沈律岑和父親握了手，說：“打擾了?！?/br>
大家全眼睜睜地看著父親把沈律岑迎進(jìn)客廳，大侄子和外甥女是連忙讓開位置。父親說：“請坐請坐。”

沈律岑先拿出剛才買的禮盒，說：“這是一點心意。”

父親說：“這人來就好了，不用破費。”

母親突然擠開我，幾步過去接過來。她一看東西，先好像驚訝，馬上滿臉的笑：“吉祥齋？沈先生真是會挑禮物?！?/br>
沈律岑微笑，說：“希望您能喜歡?！?/br>
母親笑笑，請著沈律岑坐下，掉過頭吩咐：“小四你站著發(fā)呆干什么？其他人也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大一大二啊，把這個拿進(jìn)去，然后泡茶?！?/br>
于是各歸各位——各自在客廳找到位子，一個個都是掛著一抹笑盯著沈律岑看；看他微笑，看他喝茶，看他看我。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做萬眾矚目的感受。

我誠摯地認(rèn)為人紅了其實也是不容易。

當(dāng)然主角還是沈律岑。母親還為他介紹：“這是他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三姐三姐夫。”

大侄子說：“奶奶還有我?！?/br>
大哥說：“別吵?！?/br>
外甥女說：“也不能漏掉我?。∥艺娴暮孟矚g——”

二姐夫?qū)⑺畠撼兜脚赃吶ァ?/br>
父親笑著說：“我們大的這個叫一文，這是二美，還有三荷，哈哈，接下來不用說了，是不是很好記？”

我說：“這個真的不用說。”

母親橫了我一眼，我馬上閉嘴。沈律岑倒是微笑，說：“嗯，一二三四，很好記?！?/br>
父親說：“平常我們都是大一大二小三小四這樣叫?！?/br>
我是不說話。大哥二姐三姐都是一臉帶著悲痛似的的漠然。

母親打了岔：“你那兒忙好了沒有？能不能開飯了？難得沈先生來一趟，光請喝茶嗎？”

父親說：“都忘了?！本驼酒饋?。

母親看我一眼，說：“小四，去幫忙你爸?！?/br>
我愣了一下，不禁望一眼沈律岑，嘴里問：“怎么叫我去？”

母親說：“不然叫誰去?！?/br>
我只能去了。母親另外喊大侄子和外甥女去買一會兒吃鍋的蘸醬，兩個小的馬上鳴不平，不過投訴無效。

我在廚房實在不知道能干什么。從小到大即使我自愿進(jìn)來打下手，全部的人都是恨不得我走。

父親正揭開蒸鍋，里頭煨著一盅湯，是父親向來都拿手的老母雞湯。那湯的表層浮著幾圈油花，非常鮮，飄著熱氣帶著蕈菇的鮮味。

而另一個爐子上還熱著砂鍋，醬湯煮得咕嘟咕嘟地響。我望一眼，鍋內(nèi)放了白菜去熬，一排切段的長蔥，還燙著滾滾的牛rou丸子。

看見我來，父親說：“你進(jìn)來干什么？”

我說：“梁女士讓我來幫忙?！?/br>
父親馬上說：“你什么都別碰啊。”

我一頓，說：“不如我先喝一碗?！?/br>
父親說：“更不行?！?/br>
我說：“那我干什么好啊？”

父親說：“就站著吧?！?/br>
我想想很不對勁，看父親沒注意便探頭出去?？蛷d那頭隱約有笑聲，似乎氣氛非常和睦；我是完全看不見他們幾人的表情，但要是出去，馬上被看見。

我回去廚房，說：“梁先生，你老實說，梁女士要做什么？”

父親說：“什么叫做什么？你帶朋友回來，做父母當(dāng)然想要交流認(rèn)識一下?！笨次乙谎郏终f：“你媽是怕你尷尬，以前你二姐夫三姐夫第一次上家里，她也是這么調(diào)開你二姐三姐?！?/br>
我一時無語，今天這是帶男朋友來吃飯，不是帶男朋友來提親吧。我說：“這，這哪能一樣?！?/br>
父親說：“你就讓你媽幫你審問一下?！?/br>
我決定不爭辯下去了。看父親忙了一會兒，我想起來問：“不是說做酸湯魚嗎？”

父親說：“你不是說他不吃酸嗎？”

我想了想，似乎說過這樣的話。我又說：“那怎么不弄蟹來吃？”

父親說：“哎，光忙著吃螃蟹就不用說話了?！?/br>
我無比地感到了可惜。

平常一家人吃飯為方便都在客廳，今天因為沈律岑，特地把午飯又開在餐廳那兒吃了。又家里大的小的都到了齊全，另外拼了一張桌子。

桌上擺出滿滿的菜，除了兩樣湯，還有火鍋，以及多道工夫菜。父親說：“今天沒什么準(zhǔn)備?！?/br>
沈律岑說：“叔叔廚藝很好。”

父親說：“他們一個兩個太會吃了，不好也不行，哈哈?！?/br>
我扯扯嘴角，大哥他們也是陪笑。母親說：“別光站著，坐下吃飯了?！?/br>
今天大家都不像平常那樣自顧自地吃，一個兩個勸著沈律岑吃這個那個，不慎我搶先吃了還不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