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還遠(yuǎn)得很。

    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后，她果真如周夙所想的那樣，整個人都清爽了很多。

    但她的身體十幾年來虧空太多，想要徹底恢復(f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祭祀結(jié)束后，周夙親自把她送回房。

    秦氏雖然渾身乏力，精神卻還不錯，她歪在炕上喚住了想要離開的兒子。

    “夙兒，留下陪娘說說話?！?/br>
    從荊州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緊接著又是冬至祭祀，加之不久前那一場重病還沒有來得及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周夙真正是身心俱疲。

    可面對寡居多年的母親，拒絕的話他那里說得出口。

    周夙強(qiáng)打精神坐到床邊，笑道：“這次回京，我瞧著娘的身體像是好了些。”

    秦氏嘆道：“這還不是多虧了小曦。那孩子最近時常來探望我，還請皇后娘娘身邊的那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女醫(yī)給我把了脈又開了方子，雖然時日還短，藥也只喝了兩服，身上倒是覺著有了些氣力?！?/br>
    換作從前，聽母親提起左未曦，周夙除了傷心還是難過。

    可今日聽聞左未曦還愿意照顧母親，他心中涌上的第一個念頭卻是感激。

    還來不及深想，阿依諾那張活潑明麗的俏臉突然躍入腦海中。

    自那日在小鎮(zhèn)分別，差不多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也不知那丫頭和她表兄有沒有依照他的吩咐去安定侯府尋小曦……

    見兒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秦氏心里一緊。

    這孩子莫不是還在惦記小曦吧？

    要真是這樣，她得什么時候才能娶到兒媳抱上孫子？！

    一想到那白白胖胖的祥哥兒，秦氏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周夙卻已經(jīng)醒過神來。

    他輕咳一聲道：“等我見到小曦，一定好好謝她?！?/br>
    秦氏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又不像是放不下左未曦的樣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周夙卻又想起了那一日袁謨同他說的那件事。

    他的心沉了沉：“娘，您是不是去找皇后娘娘了？”

    秦氏并不打算推脫：“是，兒子不肯聽話，二十歲了還是孑然一身，我將來有什么臉面去見他父親？”

    周夙只覺自己的腦仁有些抽痛。

    他按了按眉心道：“娘，您一向穩(wěn)重，怎的此次竟然做出威逼皇后娘娘的事兒？”

    秦氏道：“我不過是請小曦去皇后娘娘那里探一探口風(fēng)，哪里就算得上威逼了？”

    周夙道：“您好好想一想，如果您委托的人不是小曦，如果皇后娘娘是個小心眼兒的人，咱們府里今后還會有好日子過么？”

    孰料秦氏賭氣道：“你不肯娶妻生子，周家的香火算是斷了，咱們府里還要什么好日子？！”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

    周夙擰著眉望著秦氏：“娘——”

    秦氏冷哼一聲，不為所動道：“那黎三姑娘母親是親眼見過的，模樣好性格也好。

    你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想要求娶她的人家有多少。

    就連太后和貴王妃都有心將她聘給榮親王和二皇孫殿下。

    就算娘的眼光你信不過，總不能連皇后娘娘也會看錯人吧？”

    周夙頭一次覺得自己完全找不出話來辯駁。

    母親的確是仗著父親的軍功和自己如今的一點點權(quán)勢去求皇后娘娘賜婚。

    可她也是因為信得過皇后娘娘的眼光，才看上那黎三姑娘的。

    只是，母親卻忘了一點，同她的兒媳過一輩子的是她的兒子。

    單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是帝后的賜婚，就能把日子過好么？

    或許很多人都能，可他不能！

    周夙懇切道：“娘，這些年兒子的確是做了許多荒唐事，甚至于把您早就認(rèn)定的兒媳都弄丟了?！?/br>
    一席話讓秦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豈止是丟了兒媳，還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周夙從枕下抽出一條絲帕替母親擦了擦眼淚：“兒子這幾年鉆了牛角尖，讓娘擔(dān)憂了。

    如今我已經(jīng)替父親報了仇，壓在心上十多年的大石頭也算是搬開了。

    兒子今后會好好過日子，讓娘不再為我擔(dān)憂?！?/br>
    秦氏打了個嗝，淚眼朦朧地看著周夙：“你的意思是愿意娶妻生子了？”

    “是。”周夙重重點點頭：“不過兒子也有個不情之請?！?/br>
    秦氏用絲帕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你說?！?/br>
    周夙溫和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反抗的味道：“我的妻子只能是我自己愿意娶的姑娘?！?/br>
    秦氏的手微微一頓。

    夙兒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可若是如此，他為何不愿意同自己直言？

    莫非那姑娘的身份……

    她不由得想起了幾年前導(dǎo)致左未曦取消婚約的緣由——那個青樓女子柳飄絮。

    秦氏臉色劇變：“夙兒，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污了周家的門第！”

    周夙道：“娘請放心，兒子不是那等沒有分寸的人，保證給您娶一位身家清白的兒媳?！?/br>
    秦氏松了口氣：“母親知曉你是個有本事的，所以也不求你一定要娶什么高門貴女來光耀門楣，但必須是清白人家的姑娘?！?/br>
    周夙道：“兒子的話還沒有說完?！?/br>
    秦氏有些狐疑：“還有什么？”

    周夙抿了抿嘴：“兒子希望您今后不要干涉我房里的事?！?/br>
    秦氏神情微僵：“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周夙知道自己這么說肯定會讓母親有些難以接受。

    但他一想到從前發(fā)生過的事，知道自己現(xiàn)在若是不把事情說清楚，將來未必不會重蹈覆轍。

    “娘，兒子一定會找一個很好的姑娘給您做兒媳，但請您不要再像從前那樣往我屋里塞人。”

    秦氏有些猶豫：“可咱們周家只剩下你一根獨苗……”

    周夙道：“妻妾不寧乃亂家之本，內(nèi)宅之事娘比兒子清楚得多。

    真正興旺的人家，從來都不是因為多納妾多生庶子?！?/br>
    有些話他怕說得太直接傷了母親。

    當(dāng)初趙重熙逼迫他毀掉和左未曦的婚約，母親塞給他的那兩個通房也是原因之一。

    不把事情對母親挑明，同樣的戲碼隔三差五地上演，他就是娶個九天仙女回來也留不住。

    秦氏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只要你給我多生幾個孫子，我絕不干涉你房里的事?！?/br>
    周夙薄唇微動。

    母親這話其實依舊留有余地。

    萬一自己的妻子生不出那么多的兒子，她是不是還要鬧騰？

    不過，今日母親能做這么大的讓步，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jìn)步了。

    有些事情要循序漸進(jìn)，一步步來。

    ☆、第八十三章 喬遷喜（上）

    條件基本談妥，周夙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藥碗，親自伺候母親服了藥。

    沒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