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式廚房中，小九看著腳下以紙箱裝起的面包與泡面，表情有些呆滯。

由于職業(yè)特殊，厲禹自己做情報便常常待在家里，對于這兩類食品，算是相當(dāng)有心得。他一一介紹家中的「存糧」，指了幾種適合配牛奶的面包給小九看，同樣的，什么泡面適合泡久、什么泡面的醬料包可以混搭，他也如數(shù)家珍地說明。

只是不知道為何講到一半，小九看他的眼神便有點絕望……

「嗯，大概這樣?？纯丛缟舷胂瘸允裁?？」

厲禹相信今天以后，就算他臨時出任務(wù)幾天回不了家，小九也可以靠廚房里的備糧存活很久。

「你天天，吃這個？」

「喔，忙的時候就是啊。」

小九默默地望著連接廚房的客廳，似乎不太想搭理厲禹了。剛開始幾日也許他的新監(jiān)護(hù)人還會有興致帶他出門吃飯，但久了之后……伙食供應(yīng)似乎蠻令人擔(dān)心的。

看他不決定，厲禹便自己彎下身去挑面包。他身后的平臺上擺著微波爐，那是整個廚房中他最常用到的「廚具」。左手邊的瓦斯?fàn)t純粹被他拿來燒開水，厲禹住在這里四五年了，下廚的次數(shù)不用手指頭便能數(shù)完。

「以后，我可以、煮東西，吃?！?/br>
「你會做菜？」

厲禹從紙箱里撈出三個菠蘿面包，想到昨天小九吃拉面的方式，又再多拿了一個。他起身后轉(zhuǎn)頭看向冰箱旁的小九，挑眉，神態(tài)彷佛某日他的□□說話了、并溫柔地表示要下廚給他做飯那樣驚喜。

「我會、下餃子?！?/br>
「喔?！?/br>
小九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于是厲禹也跟著點了點頭。他抱著面包，把其中兩個塑料袋遞向小九，想了想，覺得小孩主動做事，該多多鼓勵，便干咳一聲，試著露出笑容。

「很棒很棒，今晚就買一包回來下下看？」

２.

小九吃得比他慢些，厲禹自己啃完面包后，便上樓先幫他整理房間。

三樓總共隔成了四個空間，除掉走廊，最靠近樓梯的是厲禹自己的寢室。近年來他在書房過夜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那里幾乎淪為他堆放書籍、以及舊設(shè)備的倉庫。

然而真正的倉庫在他的寢室對面。隔著短走廊，被他特地安上了鐵門。里頭想當(dāng)然耳便是他的任務(wù)用具，內(nèi)部的墻上嵌滿了架子，架上則擺放著各個型號的槍枝與子彈。

剩下的便是三樓獨立的盥洗室與他準(zhǔn)備給小九的房間。厲禹進(jìn)了房，實際開始整理才發(fā)現(xiàn)沒那么容易，房里雖然有床，可舊床單上積滿灰塵，白色都快成黑色，枕套也發(fā)霉了。

靠墻的木衣柜給白蟻蛀得亂七八糟。三坪大的空間最初大概是想做客房使用，但厲禹幾年來仍沒有半個能招待回家的朋友，房間便一直空著。

打開房門時，室內(nèi)還飄出了一股詭異的霉味。他默默地來到床邊，打開窗戶通風(fēng)，地上積的灰已經(jīng)被他踩出幾個腳印。

窗外雨聲滴答，厲禹看著這無從下手的房間，有些發(fā)愁。

「你可以睡沙發(fā)嗎？」

「唔?！?/br>
從窗邊轉(zhuǎn)過身，小九吃完后很快地便自己跑上來，正站在門口，身上換了昨天買的藍(lán)色襯衫。衣服似乎仍買得大了，他把短袖穿成五分袖，上衣下襬蓋過臀部，也還真有點像洋裝。

對于厲禹說的話，他發(fā)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后，便再也沒有下文。厲禹這才注意到他把昨天買的牛奶拿了出來，抱在懷里，似乎已經(jīng)喝掉一點。

「喔，不過你跟沙發(fā)感情不好啊?！?/br>
厲禹喃喃著走出房間，小九讓開路，看著他來到隔壁的寢室。打開房門后，從他背后探頭，小九「哇」了一聲，映入眼簾的房間竟然異常整潔。

雖然擱了些雜物，但東西都整整齊齊地疊在窗戶旁。原本以為厲禹的房間可能襯衫與內(nèi)褲齊飛、滿地垃圾?？墒聦嵣?，室內(nèi)的東西并不多，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只看得見角落躺著幾個啞鈴。

床鋪疊整齊了，也沒有多余的物品擺在不應(yīng)該的位置。這要歸功于厲禹所專精的計算器工程、還有他的殺手生涯，養(yǎng)成他在某些方面一絲不茍的習(xí)慣。

唯一能稱得上臟亂的大概只有門邊墻上的一道書架，小九愣了幾秒才發(fā)現(xiàn)，厲禹似乎把無法歸類的東西全扔在上頭。粗略地觀察，就至少能找到一個相框、一個筆罐、兩件疊起的毛衣……

把寢室來來回回地打量了幾遍，仰起臉，小九便對上厲禹落下的目光。他靠著門，原先正望著房里的其中一個窗子，小九抬頭他才收回視線，好像也在等身旁的孩子反應(yīng)。

「怎么樣？這間給你??？」

把自己的寢室給了他，頂多也是自己睡沙發(fā)或書房。厲禹撐著腦袋，用手頂著門框……嗯，當(dāng)初挑房子就看準(zhǔn)了這里每層挑高的天花板，他不必?fù)?dān)心自己在住處還莫名其妙地撞到受傷。

現(xiàn)在只等小九開口了。厲禹盤算著把自己的衣物移出來，也許可以在書房挪出位置擺放。

「沒關(guān)系?！?/br>
然而，小九卻搖了搖頭。

☆、第十根火柴

第十根火柴

１.

那天晚上，厲禹看著小九把一包餃子咚隆咚隆地全丟下鍋，兩人一起蹲在瓦斯?fàn)t旁等水燒開，五十個水餃，他們一餐便清得干干凈凈。

二十五比二十五，厲禹再次體認(rèn)到小九的「食力」。rou販大概不怎么喜歡這種飼料換rou率超低的物種，不過難得在自家吃到面包和泡面以外的食物，厲禹覺得，餃子跟小九都是好東西。

入夜后，他也難得早早結(jié)束了業(yè)務(wù)上的工作，把新接到的委托分配給旗下合適的殺手。近日他開槍開得少了，多少有些手生，只等追蹤出害死小二的中介，厲禹打算再自己好好地干一場。

入行后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殺手無夢，雖然未來將有個孩子與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厲禹原也并沒有多作思考……

嗚唔、嗚唔。

半夜被細(xì)微的喘鳴驚動，從自己的床上起身，厲禹聽見房門外異常的聲響。一片漆黑中，有什么東西靠著他的門板，他立刻便聯(lián)想到睡前還乖乖趴在沙發(fā)上的小九，因此而皺起眉。

窣窣地下了床，借著窗戶透進(jìn)來的月光走到房門前。雨在稍早時便停了，空間中剩下那異常的喘聲，厲禹駐足快半分鐘，外頭的喘鳴仍持續(xù)著，他帶上幾分戒備，轉(zhuǎn)過身回到床邊、拿走自己放在枕下的防身□□。

偶爾缺乏了點常識，但厲禹并不蠢。他不會特意防備小九，但也不會在感到異樣時樂觀到什么準(zhǔn)備也不做……

只是，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小九？」

喀，房門打開后，一低頭，便看那瘦弱的小人兒蜷縮在地板上。臉埋進(jìn)膝蓋，不停發(fā)出「嗚唔」的喘息，一條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