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紗門邊的厲禹。后者上半身只套了件工字背心，頭發(fā)凌亂、胡渣未刮的樣子，惹得他「噗哧」一笑……雖然小九自個兒也沒整齊到哪里去。

「我、喜歡。」

「嗯。」

小九蹭回室內(nèi)，拉住厲禹的手，回身關(guān)上了紗門。他靠在厲禹身側(cè)，再一次打量樸素卻不失可愛的房間，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抬頭，露出格外高興的神色。

「我第一次、住，這么漂亮的，旅館?！?/br>
看著他的笑臉，厲禹不置可否，小九卻開心地蹦跳起來。數(shù)著墻上的綠葉貼紙，陽光沾上細長的睫毛，隨著他的眨動、閃閃發(fā)亮。

手緊牽著，厲禹別過臉。他依然說不上來，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天氣、祈禱像這樣的大晴天。

小九身后的蒼穹，萬里無云。

２.

按照規(guī)劃，第一天早上原是打算到附近的知名景點走走。

只是路途中，小九被靠近山間的那些草莓園迷住?？此郯桶偷嘏吭谲嚧吧希m然沒開口要求，可厲禹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沒有采草莓的經(jīng)驗，小九似乎也沒有。

把車停在溫室旁，非假日期間，草莓園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從園地主人那里拿了竹籃和小剪刀，那個年近半百的阿婆還找了一頂竹編斗笠給小九。怕他曬傷、也誤把他們當作父子，采草莓前，厲禹被婆婆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地教育。

「要注意好孩子，別看現(xiàn)在這樣的天氣、曬久了一樣會中暑的啊。不要光顧著自己采得高興，去年啊，我看好幾個胡涂爸爸……」

看著頂上半白的阿婆，厲禹只有不斷發(fā)出「喔」地應聲。小九早鉆到一排排的草莓間，等他聽完訓話，還被硬拉低了身子、給阿婆狠狠地敲了一下額頭。

「有沒有聽懂？」

「喔。有……有?！?/br>
阿婆這才算放過他，一把將他推進溫室內(nèi)。厲禹揉了揉額間，摸摸鼻子便去草莓樹間尋找那頂斗笠。小九蹲在不遠處，小手正探進樹叢間不斷翻找，一顆顆鮮艷的身影，向溫室的盡頭延伸。

厲禹來到他身旁，小九仍專注地剪下匍匐在手邊的目標。厲禹注意到他的竹籃里、堆積的草莓都特別奇怪。

他只挑形狀與一般不同的草莓剪取，因此速度便慢了不少。明明附近也有長得相當好看的草莓，小九卻都視而不見。

「怎么不找漂亮點的？」

厲禹跟著蹲下，動手從莖上剪了他的第一顆草莓，放在手把玩、山形的外觀比小九剪的都正常得多。孩子沒看他，只是「唔」了聲，扭動著身體像螃蟹般橫向移動，往更前面埋頭尋找。

「因為，太完美的、不一定是，好的?！?/br>
厲禹愣了下，雖然不曉得這樣的理論套在草莓身上是否適用。但他仍看著小九彷佛無憂無慮的側(cè)臉，一時突然無話可說。

那個優(yōu)秀、乖巧的楊雨敏。

「呀！」

耳邊傳來驚喜的歡呼。喀嚓，有著不同面貌的孩子向他轉(zhuǎn)過臉，斗笠下的清秀容顏忽地綻放笑容。小九放下剪刀，從樹叢間拿出他前一秒剪下的草莓，用雙手小心地捧著，挪動身體、獻到厲禹面前。

「這個給、你?！?/br>
心形的紅色草莓靜靜地躺在手掌中間，讓另一人再次愣了。厲禹久久沒能說出半個字，只是低下頭，在沉默許久后，做出和小九一樣的動作。

他捧住小九的手，再看后者雙手打開，草莓滾進粗糙的手心里。

☆、第四十六根火柴

第四十六根火柴

１.

離開草莓園，經(jīng)過山腳下成排的民宅、屋頂直入天穹的教堂。穿越路旁稀疏的樹林、與橫跨河川的大橋。來到樓房密集的鎮(zhèn)上，厲禹把車停在路旁，才終于苦笑地發(fā)現(xiàn)，原先計劃的景點大概都去不成。

是他的疏忽。小九孱弱的身子連旅途中的車舟勞頓都挨不大住，采完草莓，他便在副駕駛座上睡得不省人事，抱著裝滿戰(zhàn)利品的盒子，松開的手好像隨時會把草莓摔到地上。

小九嗜睡，若去到景點，超過半小時的步途他大概也走不動。把孩子累壞可不是厲禹的本意，景點便算了，沒有目的地、四處走走或許也好。

他停在街角的公園旁，把小九留在車上，自己下車點了根煙，在離車子不遠的人行道上默默地抽。頭頂上的藍天依舊萬里無云，植木后頭的公園內(nèi)，兩三個母親帶著稚齡的孩子，從游樂設(shè)施的方向發(fā)出陣陣嬉笑。

另一頭的池塘粼粼著波紋，更遠處，幾道身影推著輪椅走在樹影間的石子徑上。附近少有人車經(jīng)過，四五層樓高的民房分布于周邊，在晴空的陽光下，靜靜地佇立成一排影子。

頭頂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諝馕⒗洌瑓栍砗舫龅臒熿F、和熱氣形成的白煙混成一塊兒。他站在行道樹下，垂眼看著腳邊被樹影覆蓋的人孔蓋，身前的車門卻忽然「啪」地打開，他抬起頭，順手便捻熄了燒至三分之一的煙。

小九剛睡醒，把草莓留在座椅上，從車門的縫隙中蹭了下來?；厣黻P(guān)上門后，他揉著眼睛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厲禹將雙手放進長風衣的口袋中，朝他走近了些。

「冷不冷？」

「唔，有、一點。」

厲禹繞到后座，小九縮著肩膀跟在他身旁，看厲禹從皮椅下的隨身行李內(nèi)翻出一條白色的圍巾。孩子乖乖地站在車門前，看著他蹲下，把圍巾披上自己的脖子、再繞了兩圈。

風衣下襬碰著了地面，厲禹卻渾不在意，晃動的葉影間，他給小九戴好了圍巾。后者哼哼地把腦袋鉆出來，厲禹買給他的羽絨外套穿在身上，顯得細小的身體有些頭重腳輕。

「去吃飯，還是逛逛？」

厲禹收回手，同時站起身。而小九自己調(diào)整了下圍巾，往旁邊挪了兩步，好方便他關(guān)門。

「唔?！?/br>
啪。順著孩子的視線望去，厲禹瞥見了池塘邊企鵝造型的飼料販賣機，池底似乎有不少錦鯉，紅、白、黃的顏色，在水波下隱隱竄動……小九想喂魚。

于是，啁啾聲灑下，他牽起身邊的孩子。

２.

嘩啦！

趴上石柱，小九把紙盒裝的魚飼料丟進池塘中。搶食的錦鯉濺起水花，全往他這頭擠。

厲禹站到不遠處的草皮上，撥了幾通電話，確認交給李逸的中介業(yè)務沒出什么問題。花了十多分鐘，他才掛斷，本來以為小九也差不多該把一盒飼料喂完了，轉(zhuǎn)過頭，卻見孩子還靠在石柱邊。

走向小九，那人兒手里的飼料還剩下半盒。不知怎么，一雙大眼睛投出的視線越過水面，看向了公園另一頭。

厲禹收起手機，來到他身側(cè)，小九卻只是眨了眨眼，目光仍在原處停駐了好幾秒……那里只有厲禹方才所見的游樂設(shè)施。幾個小小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