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都站不下了吧。”

“所以你被擠現(xiàn)形了嗎？”元午說。

林城步笑了起來。

“投胎去吧，我求你了，”元午掐了煙，站了起來，“給我下一個鬼騰個地兒，站不下了不是么?！?/br>
“不用啊，”林城步說，“我就是下一個鬼，我就是在水草里來回晃的那個?！?/br>
元午看著他：“那是個女鬼?！?/br>
“哦，女鬼啊，”林城步似乎有些尷尬，但低頭想了想之后他又說，“那我是后來被女鬼帶走的那個?！?/br>
元午轉(zhuǎn)身進(jìn)了船艙。

“你不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嗎？”林城步提高聲音。

“套路?！痹缬媚_把艙門踢上了。

兩秒鐘之后他又出來了，水還在碼頭上放著。

“是要去拿水嗎？”林城步馬上問，“我?guī)湍隳?。?/br>
沒等元午開口，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連跑帶蹦地往碼頭那邊去了，很快把水給扛了過來。

“是要煮面嗎？”林城步問。

“嗯。”元午往鍋里倒了點兒水。

“直接燒開了水放面再放菜？然后出鍋吃是吧？”林城步又問。

“嗯?！痹缬行┞槟镜貞?yīng)著。

“所以挺難吃的對吧？”林城步繼續(xù)問。

元午連嗯都不想嗯了。

不過他煮的面的確是挺難吃的，這就是為什么他愿意煮方便面。

“我們交換一下吧?！绷殖遣桨察o了一分鐘之后說。

“嗯？”元午繼續(xù)機械應(yīng)答，感覺大頭來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沮喪。

“我?guī)湍阒蠛贸缘拿?，你幫我輪回，”林城步說，“要不然我沒地方去可能會每天都在這里游蕩。”

元午有一種絕望的無奈，他一屁股坐到船板上，手抱著腦袋：“天吶?！?/br>
“考慮一下？”林城步湊到他旁邊坐下。

“你輪回了就會消失嗎？”元午偏過頭看著他。

“是啊。”林城步點頭。

“好?！痹缯f。

第4章

“這是一個工業(yè)區(qū)，四周全是各種廠房倉庫和大片荒地，這個時間，這樣的天氣，路上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車輛經(jīng)過……”

遠(yuǎn)處加班的廠區(qū)亮起的燈光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的遙遠(yuǎn)，像是永遠(yuǎn)也夠不著的希望……

細(xì)微的如同吟誦一般的尖銳聲音再次在他身后響起……

他頭皮一陣發(fā)麻，不敢回頭，加快了腳步往公車站走過去……

聲音貼在耳旁響起，幾乎能聽到唇齒間帶起的氣流音：‘面條想要好吃，得單獨做鹵……’”

元午狠狠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把打的最后一段話刪掉了。

“無論是湯面還是鹵面，單獨做的鹵不會跟面湯混在一起，會比較清爽好吃，”林城步坐在船尾的小凳子上，一邊切紅腸一邊說，“面湯單獨喝還挺好喝的，但是……”

“你怎么樣能輪回？”元午打斷了他的話。

“我都沒急呢，你急什么??？”林城步看著他，“我煮完面告訴你?！?/br>
“那你能閉嘴煮嗎？”元午說，“你煮個面絮絮叨叨就沒停過，我這兒都快成聽寫了，麻煩為平凡的人類著想一下好不好？”

林城步把一片紅腸放進(jìn)嘴里：“好。”

雖然林城步已經(jīng)不再說話，沉默地切著好紅腸以后又拿了兩個西紅柿開始切，但元午的思路已經(jīng)被打斷了，一時半會兒也縫不上，只能靠在墊子上發(fā)呆。

林城步不說話只埋頭干活的樣子順眼了很多，元午點了根煙，盯著他看了半天。

其實林城步這種看上去干凈清爽的年輕男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應(yīng)該是很好的，只可惜他第一次是以一個精神病院墻倒了的形象出現(xiàn)在元午面前。

不過……這個林城步到底是瘋了還是一只打破了常規(guī)的鬼，來干嘛想干嘛，他現(xiàn)在都不想知道，他就想著能快點兒把這人給弄走。

過習(xí)慣了的生活無論是好是壞，都受不了任何干擾。

林城步切菜手法很熟練，熟練程度是元午煮一輩子方便面也到達(dá)不了的境界，節(jié)奏感很強，而且刀落在案板時發(fā)出的聲音間隔都很準(zhǔn)確，跟個機器人似的。

切完了菜之后他甚至拿著刀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往案板上一落，刀就穩(wěn)穩(wěn)地斜插在那兒了。

“你是個廚子吧?！痹鐝男”淅锬昧斯蘅蓸反蜷_喝了一口。

“嗯，”林城步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死之前，我沒死的時候……”

“水開了?！痹绶畔驴蓸饭拮?，跟逃似地起身到船頭站著去了。

林城步在船尾又說了幾句話，大致是說他這里的廚具用著不順手之類的，他沒細(xì)聽。

一個精神病人，煮個面條還要嫌棄工具。

誰給他的勇氣?。?/br>
不過幾分鐘之后元午聞到了很濃的香味，而且是分辨不出來配菜的那種香味，他決定先放下煩躁，跟林城步暫時冰釋前嫌。

林城步把一碗面條放在了他面前，紅腸絲雞蛋西紅柿面，上面還有一勺醬。

“這什么？”元午問，他這兒應(yīng)該沒有這種醬。

“紅腸醬，”林城步抱著胳膊，“你這兒什么都沒有只能湊合，沒有rou，沒有料酒，我只能用了點兒啤酒，還好有姜……”

“謝謝?！痹绱驍嗨皖^把面拌了拌開始吃。

面條很好吃，元午蹲在船尾吃了幾口之后抬眼瞅了瞅站在他旁邊的林城步。

看樣子他只煮了這一碗面，現(xiàn)在一直就靠著船艙，叼了支煙也沒點，就那么愣著。

“你一會兒要去投胎了，”元午說，“沒給自己弄點兒吃的嗎，飽死鬼什么的?！?/br>
“死的時候喝了一肚子水，現(xiàn)在撐得慌，能管一年了，”林城步說，“我煮的面條好吃嗎？”

元午沒說話，林城步的問題他沒注意，他嚇了一跳的是前面那句，能管一年。

一年？

元午突然發(fā)現(xiàn)他有個重要的細(xì)節(jié)沒落實就答應(yīng)了林城步。

輪回要怎么輪？

要輪多久？

如果要輪一年……他感覺自己直接劃個船到東灣去深造算了。

“你要怎么輪回？”元午問。

“我們這種死了不肯馬上走的鬼，”林城步挨著他蹲下了，“蹲著吃飯對消化不好?！?/br>
“你又不吃，你管我呢？”元午說。

“我們這種死了不肯馬上走的鬼，要不就是橫死了閻王不收，要不就是卡著什么事兒過不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