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青死活不說什么法子，只叫崔宏跟著他走。

二人便又回了那處荒地。

唐浩青道：“夜里看不清，吳元濟的人走時拿草木枯枝綁了馬尾，將馬蹄跡和車轍都一并掩了，不曉得去向，想必也沒人看著，你這么打聽，便是打聽到開春也不見得尋著?！?/br>
崔宏點點頭虛心受教，問道：“這四周我都察過，吳賊掃得干凈，怎么查？”

唐浩青道：“放火?！?/br>
崔宏問道：“放火？”

唐浩青笑道：“能弄到多少燈油？”

崔宏問道：“要多少？”

唐浩青道：“多多益善。”

崔宏嗯一聲，轉身便要走。

唐浩青又叫住他：“……慢著，不用太多，燒過一回的地方，滿地皆是枯枝，我再拾些來?！?/br>
崔宏應聲好便走了。

唐浩青松一松筋骨，去拾枯枝了。

崔宏帶著燈油回來，唐浩青將枯枝堆作一堆，細細鋪好，示意崔宏淋上去。

崔宏問道：“夠么？”

唐浩青道：“足夠了?！?/br>
說罷掏了火折子點了丟進柴火堆里。

一瞬間火舌翻覆蜷天而起，唐浩青不由得退了一步。

崔宏便不動聲色稍挪了些擋在前頭。

崔宏問：“只燒一處？”

唐浩青笑道：“看運道罷，方才察了，運道好燒這一處，運道不好燒三處?！?/br>
崔宏哦一聲，道：“燈油沒了?！?/br>
唐浩青：“……”

“我再去?。俊贝藓陠柕?。

唐浩青道：“不必，先看看。”

忽然這火堆下荒土發(fā)出幾聲爆響來。

唐浩青笑道：“喏，運道好了，不用去取了?！?/br>
崔宏這才曉得唐浩青用意，不等他吩咐，自去將火熄了，柴火堆俱踢到一旁，背后雙刀解了□□焦土里，便挖起土來。

吳元濟人馬定是走得匆忙，只來得及蓋層薄土夯實，想必還要尋機再來取。

密道是填了，暗道里許多物什搬不走，只好先就地埋起來。

唐浩青將鐵箱撬開，翻出幾把兵刃來。

“這吳元濟，又不在此處屯兵，要這許多兵刃作甚……”唐浩青道。

崔宏道：“曉得他在哪處了？”

唐浩青搖搖頭：“再讓我想想……”

“屯兵……兵器……”唐浩青驚道，“糟了，我給吟姐傳信說精兵俱在洄曲西岸，蔡州多是老弱傷殘……”

崔宏道：“怎么？”

“吳元濟定是躲在蔡州某處傭兵自守，照吟姐的性子定會乘虛偷襲，直抵懸瓠……想搶在賊將發(fā)覺之前俘獲吳元濟，若不慎中了埋伏……”

“你吟姐不是不知吳元濟在何處么？”崔宏漠然道。

唐浩青道：“不知……我走得匆忙，不曉得吟姐那面可有消息再去。大軍壓境，派出探子不會只我二人?！?/br>
“曉得何時發(fā)兵不？”崔宏問道。

唐浩青道：“不知，吟姐才攔下李愬，要到辜月，怕是拖不下去，將士們挨餓不說還要受凍，到時還怎么打仗?！?/br>
崔宏道：“那就是這幾日了?！?/br>
唐浩青驚道：“你怎知道？”

崔宏道：“還來得及，先去尋吳元濟?！?/br>
唐浩青道：“你曉得……”

崔宏道：“……胡猜的?！?/br>
唐浩青道：“也好，要搶在吟姐揮軍入城前拿下吳賊。”

“強人所難?！贝藓甑?。

唐浩青道：“莫學我話，真曉得往哪處走？”

崔宏點頭嗯一聲：“信我不？”

唐浩青笑道：“走罷?！?/br>
崔宏給唐浩青捉了手，彼此心有靈犀地接個吻，又上路了。

崔宏領路，牽了兩匹馬走。

不往北面，反向南行。

唐浩青嘲道：“吳元濟慌了手腳，這便認了自己要做階下囚了?！?/br>
崔宏道：“兵馬入城，定會向北行，他往南面逃，是要叫人入他甕?！?/br>
唐浩青道：“你怎曉得的？”

崔宏總算不瞞他，道：“前幾日一直在城中打探，不時有人馬向南面去。”

“所以你就懷疑南面有暗營屯兵？”唐浩青問。

“嗯，只是胡亂猜的?！贝藓甑溃澳銓こ瞿切┍鱽聿藕V定些。”

唐浩青忽而勒馬盯著他道：“你……”

崔宏便只笑笑，不出聲了。

唐浩青道：“想也是，不然怎還做個寨主。”

頭回曉得崔宏心思縝密，恐怕比他還甚幾分，先前以為他好哄騙好欺瞞，其實不過是對自己不設城府，才叫唐浩青得手數(shù)次。

二人駕馬行到南面，雖說不是和樂，城中百姓仍是照舊過日子，瞧不出甚差錯來。

唐浩青也有些愣神，小聲同崔宏道：“當真有兵馬么？”

崔宏點點頭道：“有?！?/br>
唐浩青道：“你是說……”

崔宏道：“先尋個住處?！?/br>
未住客棧，尋個民宅湊合住一晚，到入夜崔宏將唐浩青喚起來，低聲道：“去尋吳賊么？”

唐浩青道：“這便走？”

崔宏道：“嗯，城中皆是眼線，夜里走最好。”

唐浩青便應道：“嗯，你先去牽馬，我立刻就來?！?/br>
崔宏方出了門，唐浩青忽聽窗外撲棱幾聲，將窗啟了，一只鴿子便飛進來。

唐浩青解了它腿上細竹筒，便將它放了。

是尹成傳書，李愬發(fā)兵了。

元和十一年十一月，李愬黑夜出兵，令李佑率精銳騎兵三千為前鋒，田進誠率三千騎兵為后軍，李愬、陳吟二將親率三千騎兵為中軍。

李愬出兵的消息敵將應當還不知曉，唐浩青仗著自己師弟在軍中，于城中先得。

傳書到此，算來應當也是要到城下了。

不得不再尋得快些。

天色將夜，崔宏目盲的痼疾又在，拖延不得，唐浩青不免心焦。

崔宏將他手握著，捏一捏，是叫他放心。

唐浩青將吟姐給的木塊兒揣在懷里，重重心思不得破，崔宏所言不虛，那么吳元濟私兵定就在此處，只是不知如何遮掩，竟遍尋不著蹤跡。

吳元濟如此惜命，應當也在此，只是在幾衛(wèi)把守中帶著家小提心吊膽偷生。

“你若給人迫到如此境地，又會去何處？”唐浩青問道。

崔宏挑一挑眉道：“哪里也不去?！?/br>
唐浩青嘆一口氣道：“問你也是白問，仗著自己幾分力氣又有武藝傍身……哪兒也不去？”

崔宏疑惑道：“嗯？”

“你果真是……”唐浩青話說一半又道，“這下便曉得了，在客棧里。”

戰(zhàn)火要燎著眉毛，沒有百姓安居無憂的道理，更何況是吳元濟，本身便是橫征暴斂之人，到這節(jié)骨眼上哪里肯少榨一絲一線。

再細想，這一鎮(zhèn)中尋常百姓大多是青壯。

自開戰(zhàn)來蔡州城中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