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此時馬上顛簸不已，符陵只覺腹中翻江倒海，又似有一把刀在生生地切割著臟腑，一波接一波的劇痛，口中一股接一股的腥咸。符陵不敢稍作停留，一路鞭策墨云，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海邊，一面咬緊牙關(guān)，將喉間涌上來地鮮血都咽了下去。

肆虐的北風(fēng)在耳邊呼嘯。夾雜著沙粒雪塵迎面撲來，打在臉上如石子一般，疼痛難忍。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符陵用斗篷裹住楚翔，盡量減少顛簸給他帶來的痛苦。狂奔一陣。終于聽見了海潮呼嘯。這一帶海岸盡是巨大地巖石，喚作魚嘴灣。可泊漁船。符陵本約定了與接應(yīng)的人馬在此碰面，但此刻海邊竟寂無一人，海面上風(fēng)雪正大，霧氣籠罩，看不清有無船只。

符陵策馬沖上海邊一塊凸出地礁石，抱著楚翔跳下馬來，卻突然眼前發(fā)黑，腳下一絆，滑倒在石上，翻滾了一圈，楚翔也跌到旁邊。符陵吐出幾大口腹中的淤血，仰面躺在雪地上，渾身骨頭都象是被拆散了，再不想動彈分毫。墨云挨過來，低下頭溫柔地蹭了蹭符陵的前胸，伸出冒著熱氣的長長的舌頭，一下下地舔著他地臉龐。符陵拍拍它的頭，輕笑了笑。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紛亂的馬蹄聲，符陵估計距離，追兵大約在十里開外，深吸一口氣，一手扯下腰間的劍鞘，用力拄在地上，努力支撐起上身，半跪著想要站起來，忽聽躺在身邊的楚翔微弱地叫了聲：“陛下？”

符陵左膝跪地，右腿半蹲，俯身看他：“翔

楚翔眼中點點淚光閃爍，艱難地道：“陛下，你……你何苦……來救……救我？”

符陵聞言苦笑，卻不回答，微微喟嘆：“翔兒，你……你這是第二次問朕同樣的問題了?！?/br>
楚翔愕然，第二次？半晌才記起，上回曾中了滅天劇毒，又被蛇王青冥所傷，符陵不惜用他的鮮血相救，接連輸血七日，才揀回了自己一條性命。當(dāng)時醒來后，自己也曾問過他相同的話，他也曾這樣嘆息……而這回他又是冒了什么樣的危險？所謂九死一生，不過如此……還需要追問原因么？天下最不知好歹地人，怕非我莫屬了吧！但……楚翔心頭迷亂，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又是一陣窒痛，正不知說什么，符陵已一手抬起他的頭，擱在自己的右膝上，深深地看著他地眼睛，一字一頓堅定地道：“翔兒，不管你是恨還是感激，是朕救了你！”

“是，陛下。”楚翔仰望著他，符陵居高臨下，猶如天神。

“從今往后，你的生命，不再是你自己地，只屬于朕?！狈甑乜跉獍缘?，咄咄逼人。

“是?！背璐鸬溃瑓s有一絲迷惑。

“朕要你答應(yīng)一件事?！狈昴抗馊缇?，帶著一種不容反抗的壓迫之力。

“什么……事？”楚翔惘然地問，自己已經(jīng)成了這種樣子，還能為他做什么事？

“朕要你，要你為了朕，好好愛惜這條命，不管以后發(fā)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許求死，不得擅自放棄生命，聽到了么？答應(yīng)朕！”

楚翔閉上眼沉默片刻，“陛下……我……盡力?！?/br>
“不！朕要地是你的承諾?！?/br>
“我答應(yīng)。”楚翔終于吐出這三個字。風(fēng)雪嘶叫中，符陵的聲音卻如鐘鳴，一下下撞擊著楚翔的心扉。熱淚奪眶而出，用盡全身的力氣，楚翔又加上一句，“我發(fā)誓！”原來他要的竟是這個！當(dāng)初若不是以死相脅，他又怎會放自己回國？又怎會有今日之事？生死于己，固為一念之間，但對他……罷了，若能逃出去，此身如同再造，以后就當(dāng)是為他活著吧！

符陵微笑：“朕相信你?！蹦抗饷髁寥岷?，光彩奕奕，俯首吻了吻他干裂的嘴唇，又輕輕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滴。“也要你，不許再忘了朕說過的話！”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符陵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倒出兩枚藥丸來，喂楚翔服了一粒，自己也服了一粒。

四十四侯贏重一言（下）

片刻后，楚翔只覺有一股熱氣暖暖地護(hù)住丹田，寒冷疼痛都略有緩解。符陵將他放平，道：“閉上眼，別的都不要想?！闭酒鹕韥?，準(zhǔn)備迎敵。

正在這時，礁石下忽然傳來腳步聲，很快有數(shù)人攀著崖壁爬了上來，為首的卻是季德將軍，一身戎裝已被海水濕透。見到符陵，季德連忙跪下磕頭：“陛下，海上風(fēng)浪太大，大船無法靠岸，臣等接駕來遲，罪該萬死！”

符陵暗松了一口氣，面上仍是鎮(zhèn)定自若，指著楚翔吩咐道：“你們來得正好，先抬他上船，小心他的傷口，不要沾了海水。”

接應(yīng)的已準(zhǔn)備好了擔(dān)架，兩人小心翼翼地將楚翔抬上去，并有人來牽了墨云。季德見到雪地上斑斑血跡，大驚失色：“陛下受傷了？”便要來攙扶符陵。

符陵將他推開，道：“不用?！碧嵋豢跉猓樦笫吘壜は氯?。

剛到海邊，忽見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穿過風(fēng)雪，飛奔而來，馬上伏著一名黑衣人，到得符陵面前兩丈，那人突然滾鞍落馬。符陵上前一看，卻是燕云十八騎中的燕飛，他背心中了一箭，已是致命的傷！鮮血浸透了衣衫，身后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鮮紅的血跡。符陵蹲下身去，燕飛艱難地蠕動嘴唇，低低喚了聲：“陛下……”

符陵忙問道：“其余的弟兄呢？”

燕飛搖了搖頭，無聲地闔上了雙眼。十六K文學(xué)網(wǎng)符陵心中一涼，明白燕云十八騎已全數(shù)犧牲，多年來為自己出生入死，今日卻埋骨異鄉(xiāng)！探了探燕飛的口鼻。也沒了呼吸。站起身，符陵默然肅立片刻，緩緩地握緊了拳頭。沉聲道；“你放心去吧！朕一定會為你們報仇！”抬眼望向來時之路，隱隱已可見雪塵滾滾。

一旁的季德勸道；“陛下快請上船。再遲了就來不及了！”

符陵點頭，下令道：“將燕飛也帶回去！”

因大船無法靠岸，來接應(yīng)的只有三只小艇。海邊風(fēng)浪甚大，小艇搖晃不止，符陵看著楚翔被小心翼翼地抬入船艙。這才登船，季德即命起錨。此時，周國地追兵已沖到海邊，箭如雨下，好在海面上雪霧彌漫，箭矢大都失了準(zhǔn)頭，落入海中。季德站在船頭，暗自擔(dān)心：這樣的天氣，不知周軍是否會出動水師追捕？待小艇駛出二三十丈外。箭雨卻突然停下。季德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似有一人從后面趕來，周軍為首的將領(lǐng)跳下馬來，和他說了幾句什么話。那將領(lǐng)聽罷后再度上馬，竟撥轉(zhuǎn)馬頭。往回城方向去了。身后地士兵紛紛跟上，不大功夫。岸上的大隊人馬已撤得干干凈凈，只留下空曠地海灘和不知疲倦的海濤，卷起雪白的浪花，一浪浪撲向岸邊黑色的礁石。

季德詫異不解，走進(jìn)船艙，但見楚翔躺在艙中，符陵坐在他身邊，緊握著他的右手，靜靜地凝望著他。季德正要稟報，符陵已轉(zhuǎn)過頭，開口問道：“周軍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