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

    趙濤幾乎一宿沒合眼。

    他想攔住楊楠，讓她留在家里，把張星語叫來好好談?wù)?，只有他們?nèi)齻€的情

    況下，他覺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態(tài)都是可控的。

    一旦回到女生宿舍樓里，那么多看熱鬧的圍著，有起哄的有撩氣的有只等著

    記住笑話滿世界傳的，事情保不準(zhǔn)就一塌糊涂不可收拾了。

    可楊楠沒答應(yīng)。

    “趙濤，十幾個女生聽著呢，張星語可是把巴掌伸到我臉邊了，她是想來一

    耳光還是就想握握手，我不去怎么知道？”

    “我叫她來你不也一樣能知道嗎？”

    “不一樣，見了你，我倆要裝。不見你，那才是真樣子?！睏铋掖野岩路?/br>
    穿好，“你在家睡吧，明早該上課上課去，她就是想弄死我，也得看那小細(xì)胳膊

    有這勁兒沒。走了，拜拜?！?/br>
    他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什么也已經(jīng)是獨(dú)角戲。

    他突然明白，自以為掌控著一個個女生的事，根本就是幻覺。原來除了余蓓，

    并沒誰真的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他本來想放松一下，可腦子里亂得不行，玩游戲連個小兵都打不過去，看小

    說讀著讀著就把前面情節(jié)忘了，還一陣一陣的頭疼。

    他只好躺下，想睡過去。

    他根本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他以為這些女生既然都愛他愛得沒藥救，他大

    不了一個個哄哄，最后她們準(zhǔn)能和和氣氣一家親，在一張大床上搖著屁股讓他挺

    著jiba一個洞一個洞cao過去，酒池rou林。

    張星語從出現(xiàn)就讓他這個想法不斷動搖，現(xiàn)在，更是從根上崩出了一個巨大

    的裂口。

    沒錯，張星語是在電話里說了愿意當(dāng)?shù)谌齻€，可他知道那是說給其他女生聽

    的，那是她站在無法后退的懸崖邊，破釜沉舟之后，宣戰(zhàn)一樣的口號。

    她不準(zhǔn)備再忍耐沒有立場說任何話做任何事，只能偷偷摸摸幽會的地下情人

    狀態(tài)，她要名正言順地陪在他身邊，為了她朝思暮想的三個字而努力，即使……

    為此要丟掉她曾經(jīng)最重視的臉面。

    她就像是一個拋下了所有負(fù)擔(dān)和補(bǔ)給的士兵，滿身是血的沖向遙遠(yuǎn)的目標(biāo)，

    那股決絕，說不定正在燃燒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能量。

    一旦……沒有結(jié)果呢？或者說，一旦有了結(jié)果，卻不是她想要的呢？再或者，

    那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其實是謊言呢？

    趙濤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眼前不知不覺就浮現(xiàn)出了李婕走入衛(wèi)生間，再

    走出來后，臉上那平靜無波，仿佛已經(jīng)徹底干涸的眼眸。

    他抱住頭，從心底感到恐懼，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興致勃勃撒出去的咒術(shù)，

    最終編織成了巨大的蛛網(wǎng)，不知不覺將他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不該小看愛情的……至死不渝的愛之所以如此珍貴，的確有它的道理，輕賤

    以待，就會落得這種下場嗎？

    張星語那一身紅衣，兩瓣紅唇，蒼白的臉，漆黑的短發(fā)，一直在他眼前晃來

    晃去，讓他無法克制地想起曾看過的一部電視劇——中郭藹明

    飾演的藍(lán)嘉文。

    愛到極致，就是癲狂……不瘋魔，不成活……你跳，我也跳……

    一串串連七八糟的臺詞在他腦子里跳動嘶喊，旋轉(zhuǎn)著匯聚成一個女人的剪影。

    那個影子坐在床上，望著一扇小小的、滿是鐵柵的窗，慢慢地，她從腿間用

    力掏出了什么東西，仰起頭，抵住了自己修長的脖頸。

    那小小的東西緩緩地劃過，她漆黑一片影子一樣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解脫

    的微笑，和下面漸漸裂開的另一個血淋林的口子一起，展露出兩條刺目的月牙，

    一白一紅。

    “我全都聽見了……我全都聽見了！我！全！都！聽！見！了！”

    李婕的聲音由小變大，由遠(yuǎn)及近，由飄渺哀怨的控訴，變成了轟然響于耳邊

    的奔雷！

    “啊啊啊——！”趙濤尖叫著從床上滾落下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

    睡著，陷入到了一段根本不敢仔細(xì)回想的噩夢中。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我沒想你死，沒想你死的

    ……”此前他做噩夢的時候，醒來還有余蓓溫暖柔軟的懷抱包圍著他，用親吻和

    撫摸讓他一點點安靜下來。

    可此刻什么都沒有，誰都不在。

    金琳不屑于莫名其妙的愛情，更不屑于頹廢無能的他。

    孟曉涵正在苦苦掙扎，想要脫離愛情的束縛逃出生天。

    張星語已經(jīng)為愛脫胎換骨，心中所執(zhí)念的與其說是他，不如是她夢想中那份

    相依相伴無怨無悔奮不顧身的愛。

    而楊楠，正在和張星語見面，從她走時的眼神也看得出，她根本沒想過讓張

    星語踏出玩物這個身份哪怕一步，她肯承認(rèn)的，其實只有余蓓一個她無話可說的

    正牌女友。

    余蓓不在。

    他從未如此刻那么想念余蓓。

    看了看表，他拿起手機(jī)，慌張地?fù)艹隽擞噍淼碾娫?，哆嗦的手差點抖掉手機(jī)，

    急得他趕緊用另一手握住手腕，壓在自己的耳邊。

    可等了一陣之后，傳來的是毫無感情的錄制女聲在不斷循環(huán)：“對不起，您

    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Ｓｒｒ，Ｔｓｓｒｒｌ

    ｓｐｗｒｆｆ。對不起……”

    對啊……六月就要高考了，她一個復(fù)讀生，五一還想來找他，這會兒正是該

    好好表現(xiàn)的時候，手機(jī)哪里還敢開。

    他放下手機(jī)，拉起被子，蜷縮成一團(tuán)，抱著膝蓋，想要再次入睡。

    可噩夢還是不肯放過他，就像在最痛苦的那段時間一樣，一合眼簾，就猙獰

    侵入，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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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qiáng)迫自己閉緊眼睛，睡覺……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張星語吃醋吃得受

    不了了嗎，回頭送她高潮個十幾次，一切就過去了。

    金琳不就是要給自己找個借口嗎，以后好好努力有那么個差不多的樣子，她

    肯定就乖乖脫褲衩了。

    孟曉涵不就是想跑嗎，有鎖情咒在，她難道跑得了？

    她難道跑得了？

    他難道跑得了？

    迷迷糊糊的意識中，噩夢的所有因子開始在他腦海里循環(huán)。

    最后，一如曾經(jīng)每一次那樣，露出了一個憤恨男生充滿怨毒與詛咒的臉。

    伴隨著，他一生也無法忘記的那句話。

    “你給我記住了，全他媽是你害的！”

    他痛苦地抱住了頭，無聲地嘶號，淚流滿面。

    為什么……為什么你走了……

    你要還在……一切都不會是這樣……

    不會是這樣的……

    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真的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帶著nongnong的諷刺，冷冷地問道。

    他渾身一震，徹底驚醒。

    自此，一夜無眠。

    （二百七十九）

    不久之前，趙濤還在嘲笑金琳的男朋友，被抓jian在床這點小事，至于嚇成那

    樣，被金琳壓得抬不起頭么？

    現(xiàn)在他才知道，自己連五十步笑百步都不算。

    張星語這一次公開宣布，不光讓他忐忑不安噩夢連連直到早晨才睡著，還發(fā)

    起了燒。

    意識到自己正在生病后，趙濤跌跌撞撞踩著棉花翻找出體溫計，回床上量了

    一下，三十九度七。

    眼前一黑，他差點直接暈過去。

    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他哆哆嗦嗦拿起手機(jī)，在心里正式下了決定，他

    要珍惜眼前，已經(jīng)有三個女朋友了，做人，要知足。

    是，沒錯，孟曉涵和金琳還都被他鎖著，可這倆都意志堅定啊，肯定能拔慧

    劍斬情絲的對不對。

    他還是先哄好身邊的人，再想其他吧。

    不然，他都害怕哪天一覺醒來，自己睡的屋子里全都是張星語用自己血寫下

    的“我愛你”。

    他要試著努力去愛上她，不哄騙，等到感情進(jìn)展到合適的地步，誠心誠意的

    說一句我愛你。至于再往后的未來，就先去他媽的吧。

    楊楠的電話響了幾聲，接通，對面?zhèn)鱽硭龎旱偷穆曇?，“干嘛啊，正上課呢。

    你人呢？我去你教室看，你怎么沒去??？你不會打算一直躲家里不見人了吧？”

    “小楠，我……我發(fā)燒了，三十九度……七，我……我連床都下不去了?！?/br>
    不需要表演，趙濤只需要誠實地的表現(xiàn)出自己的難受，就已經(jīng)足夠。

    “??？”短促的驚嘆詞后，楊楠一秒都沒猶豫地說，“撲熱息痛在書桌左手

    邊從上數(shù)第二個抽屜里，等我?！?/br>
    接著，電話掛了。

    趙濤聽到楊楠因為著急而慌張的語調(diào)，眼睛一酸，抬手蒙住了臉。

    沒想到，等了約莫五分鐘，門開了，一路狂奔進(jìn)來，連短發(fā)都有點凌亂的，

    竟然是張星語。

    “誒？”他一愣，下意識地問，“楊楠呢？”

    張星語噔噔噔走到床邊，俯身跟他對了對額頭，掀開被子看了一眼他衣服還

    在身上，竟然就這么把他一抱，扶起扛住了一邊胳膊，“走，去醫(yī)院?！?/br>
    “嗯?！彼怨缘攸c頭，被張星語比昨天并不遜色幾分的氣勢壓得不敢多說，

    只是小聲嘟囔，“你怎么先到了……”

    “我跟她挨著呢，她耽擱一下還是在地上跑，我踹開了一輛自行車的鎖，當(dāng)

    然比她快?！睆埿钦Z架著他走到門口，抬腳拉過一張凳子，蹲下拿鞋幫他換上。

    踹開了一輛車鎖？趙濤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正穿第二只的時候，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楊楠開門就跑了進(jìn)來，扶著膝蓋彎

    下腰，大喘了幾口，才抬起頭瞪著張星語怒氣沖沖道：“姓張的，有你這樣的嗎！

    踹壞我車子鎖，還不等我！我……我……要不是趙濤病著，看我怎么收拾你。”

    “誰讓你磨磨蹭蹭還去請假，知不知道高燒要死人的！”張星語杏眼一睜瞪

    了回去，一指趙濤另一邊胳膊，“還不趕緊過來扶著，你摸摸他都燙成什么樣了！”

    趙濤觀察了一下，感覺情況似乎還不算太糟，這倆都好端端的，臉上沒指甲

    印，也沒誰被打出五眼青，就試著小聲說：“別……別吵了……咱們……先去醫(yī)

    院好不好？”

    “不吵。我就是催她快點?！睆埿钦Z莞爾一笑，柔聲說道。

    楊楠哼了一聲，過來一摸趙濤腦門，嚇得一顫，趕緊鉆進(jìn)趙濤腋下把他架起

    來，“我倆昨晚吵夠了，以后就是吵也是小吵，打不起來的。瞧你這點出息，怎

    么還嚇病了！”

    趙濤干笑著說：“不是……我擔(dān)心你們鬧起來，想東想西，不知不覺就一夜

    沒睡，還做噩夢了。”

    “又做噩夢了？”楊楠皺著眉用腳打開門，跟張星語攙著他出去，回手一拽

    碰上，“小蓓說你做起噩夢來動靜大得記得好好哄我還不信，你……你不會每次

    做噩夢都要發(fā)燒吧？”

    “不會，這次……這次正好趕上翻來覆去著涼了?！?/br>
    “是什么噩夢?。俊睆埿钦Z在旁柔聲細(xì)語地問，“和我隔三差五會夢見表哥，

    夢見在我背后指指點點的混蛋差不多嗎？”

    “比你那矯情屁事兒嚴(yán)重多了，”楊楠不屑地說，“他老夢見以前為他自殺

    的那個女老師?！?/br>
    張星語抽了口涼氣，呀了一聲，跟著，竟然好像有些羨慕地說：“原來這樣

    你就會老夢見了啊……”

    “星語，噩夢，那是噩夢。噩夢里的一切我都討厭，你要是也出現(xiàn)在噩夢里，

    我會討厭你一輩子的?！壁w濤打了個哆嗦，趕緊認(rèn)真說道。

    “嗯，我知道了?！彼α诵Γ瑳]再多說。

    本來以為要去校醫(yī)院，結(jié)果才走到院門口，張星語就讓楊楠扶住趙濤，自己

    去路邊伸手叫了出租車。

    “星語，還是去校醫(yī)院吧……市里的醫(yī)院都貴得要命?！壁w濤趕緊說，“就

    是發(fā)燒，不值當(dāng)花那錢?！?/br>
    “不行，你燒得太狠了。萬一是肺炎呢。”張星語毫不猶豫地說，接著扭頭

    一笑，“沒事，這學(xué)期的生活費(fèi)還有兩千多呢，一會兒我都取了。不夠，我從家

    里騙?！?/br>
    楊楠不服氣地說：“我也有一千多塊呢，走，就去市里的醫(yī)院。”

    頭昏昏沉沉，渾身發(fā)冷，酸疼，腳下還飄飄忽忽站不穩(wěn)，張星語那么一說，

    他還真覺得嗓子里到胸口中間火燒火燎在疼，而且這會兒他說了也不算，只好乖

    乖被兩個女生架著塞上了車。

    她倆還誰也不去前座，硬是在后排左右擠著，張星語挪挪位置，拉過趙濤讓

    他頭靠在自己柔軟的胸前，開口說：“師傅，去最近的醫(yī)院?！?/br>
    司機(jī)師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后排三人詭異的情況，咂了咂嘴，沒吭聲，發(fā)動

    車子走了。

    離他們學(xué)校最近的是四個路口外的地區(qū)醫(yī)院，起步費(fèi)都沒用完，就開到了。

    倆女生配合還挺默契，楊楠體力好，就一直架著，張星語取了錢，就忙前忙

    后辦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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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午驗血拍片，折騰到最后，確診為呼吸道感染，肺部略有炎癥，但啰音

    不明顯，問題不算太嚴(yán)重，住院輸液就是。

    把診斷書復(fù)印了幾分，楊楠叫了輛車回去找導(dǎo)員幫他請假，張星語則忙前忙

    后伺候著他上床躺下輸液。

    年輕護(hù)士進(jìn)來給他扎針時候，還笑著說：“你女朋友真好看，還這么賢惠，

    你可真有福氣。”

    張星語用礦泉水瓶灌了開水，拿毛巾包上墊在他胳膊邊，柔聲說：“哪有，

    他不嫌棄我我就夠知足了?！?/br>
    “喲，小伙子這么吃香啊?！蹦亲o(hù)士有點意外，扎好針掛好瓶子，一步三回

    頭地走了。

    從護(hù)士離開前的眼神，趙濤更加確信，現(xiàn)在肯做他女朋友的這三個女生，在

    不相干的外人看來，都是他萬萬配不上的。

    他敢說，那個護(hù)士出去就一定在想，這水靈靈的女娃是發(fā)了什么瘋，這病號

    莫非很有錢？

    不知不覺，眼眶有些濕潤，他看著張星語專注到?jīng)]有其他東西、只有他身影

    的眸子，拉過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上，柔聲說：“對不起，星語，是我……

    讓你受委屈了?！?/br>
    “不委屈?！彼拖骂^，溫柔地親吻著他還guntang的額頭，口中的聲音，宛如

    夢囈，“我終于發(fā)現(xiàn)，能光明正大陪著你，別人的眼光……又算什么呢？這樣…

    …你總沒有借口甩下我了?！?/br>
    等到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趙濤才知道當(dāng)時接電話后發(fā)生的事。

    楊楠去講臺上找借口請事假的時候，張星語則直接旁若無人地站起來，把書

    和筆拜托給同屋的舍友，直接對著老師說，我男朋友病了，記我曠課就好。

    然后，她就那么丟下目瞪口呆的專業(yè)課老師，風(fēng)一樣跑了出去。

    （二百八十）

    原本趙濤挺想跟張星語聊聊，趁著楊楠幫他請假不在的時候，他覺得，張星

    語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會對他撒謊隱瞞任何事——就是這種乖順背后隱藏的情感，濃烈到

    讓他都有點不寒而栗。

    可他實在是頂不住了。

    連著接近三十個小時沒有真睡著過，腦子里都好像蒙了一層霧，而且發(fā)燒帶

    來的渾身酸疼也在迅速壓榨著他的精力，他覺得，自己就算問，張星語的答案，

    他恐怕醒來就記不住了。

    “睡會兒吧，昨晚做噩夢了，肯定是沒休息好。”張星語蹲在床邊，精致的

    小臉與他的視線平行，像是想讓他早點適應(yīng)自己的新造型一樣。

    “星語……答應(yīng)我，不管發(fā)生什么，千萬不要做傻事，行嗎？不要傷害自己，

    更不要傷害別人，可以嗎？”他強(qiáng)撐著最后一點精神，說出了自己最擔(dān)心的事情。

    張星語竟然一副并不意外的樣子，黑幽幽的瞳孔凝望著他，輕聲說：“趙濤，

    那你能答應(yīng)永遠(yuǎn)不會拋棄我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不會跟我分手，可以嗎？”

    “我發(fā)誓，我永遠(yuǎn)不會跟你分手，天涯海角，?？菔癄€，你我永遠(yuǎn)是戀愛關(guān)

    系，至死不渝?！彼髦?zé)o比地說，唯恐今后的噩夢，會被寫入一段新的篇章。

    真要那樣，恐怕就是有十個八個余蓓，也不可能再幫他安慰回來了。

    張星語甜甜地笑了，湊近他，完全不怕傳染地輕輕一吻，柔聲說：“那么，

    我就不會做任何傻事。你認(rèn)為的那種。”

    說完，她撥了一下自己的短發(fā)，向下拉了拉上衣的拉鏈，露出一片白馥馥的

    領(lǐng)口，“已經(jīng)過去的事兒，就不算了吧？”

    “嗯，不算了?！壁w濤吁了口氣，腦子里緊繃的弦，總算緩緩放松下來，

    “我只看以后，而且……你的新發(fā)型，還挺好看的，就是我更喜歡你穿好看的小

    裙子?！?/br>
    張星語點點頭，微笑著說：“我知道了，你休息吧。一共三瓶，你睡醒，肯

    定就輸完了?！?/br>
    趙濤嗯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籠罩住他的黑暗，總算沒有再把他拖入到噩夢之中，而是給他帶來了久違的

    睡意。

    果然睡得很沉，他連換藥拔針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再睜眼，外面的天色已

    經(jīng)接近黃昏，床邊的人，也從蹲著的張星語，變成了坐在馬扎上的楊楠。

    本來的兩人間小空房，又住進(jìn)來一個劇烈咳嗽的老大爺，一個滿頭銀絲的老

    太太正在忙前忙后照顧。

    趙濤就是被那咳嗽聲吵醒的，聽得自己嗓子也癢癢起來，不知不覺，就成了

    一個發(fā)燙的小火球，刺激的他也大聲咳嗽，扽的胸腔鈍痛。

    楊楠看他醒了，遞過來水杯，“吶，趕緊喝口，睡覺時候咳嗽好幾個小時了，

    要不是張星語不讓我都想叫醒你灌水下去?！?/br>
    呃……原來不怪人家老大爺啊。他笑了笑，先坐起來接過杯子，順便看了看

    扎過針的手背，膠布和棉球還在上面粘著，看來摁到止血就沒再管，他喝了一口，

    火燒火燎的嗓子總算舒服了一些，但不知道為什么，屁股疼，“我……被打了針？”

    楊楠撇了撇嘴，不屑道：“張星語害的唄，你瓶退燒藥輸下去，體溫不

    見低，她就急眼了，平均半小時給你測一次，最后都降到三十八度了，她還是不

    干，人大夫那兒被她磨得沒辦法，讓護(hù)士給你加了一管退燒針。推藥時候你睜眼

    問來著啊，沒印象啦？”

    “沒，可能太困，完全記不得了?！壁w濤苦笑著挪了挪身子，讓打過針那半

    邊沒那么痛再說，“星語呢？她人干嗎去了？買飯？”

    “買飯？她這會兒估計顧不上呢吧。”楊楠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說，“我給你請

    假時候挨了頓訓(xùn)，導(dǎo)員讓我回來就叫張星語馬上過去見她。也不知道哪個女生這

    么嘴賤，把咱最新的事兒告給導(dǎo)員了。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張星語硬是等你退

    燒到三十六度四才走，都下午五點半了，中間導(dǎo)員打來電話她看一眼就直接掛了

    關(guān)機(jī)，我跟你說，她這次要能不背個大處分，我跟她姓?！?/br>
    趙濤閉上眼，又陷入到那種隱約的驚恐之中。

    同樣是奮不顧身的一心愛他，余蓓的想法是，她隨時可以為他而死。

    而張星語如今給他的感覺，則是隨時可以為他而讓任何礙事的人死。

    憋了半天，他才算是說出一句：“這也太不值當(dāng)了……”

    楊楠挑了挑眉，拿過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去買的蘋果，頗為笨拙地削起了皮，

    “人都有自己覺得值的東西。湊巧趕上了覺得愛情最大的，能有什么辦法。我跟

    你說，我敢打賭，賭多少錢都行，你今天要是高燒不退，張星語絕對不會回學(xué)校

    見導(dǎo)員，就是明天被開除了，估計她也不在乎。”

    她抬手指了指太陽xue，頗為感慨地說：“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她這

    里頭……我看就剩下你了?！?/br>
    “那……算我有魅力?！壁w濤干笑著說了一句，心里已經(jīng)在盤算，怎么不知

    不覺把心思多往張星語身上放放。

    楊楠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而且吃飽喝足這么久，少拿點估計也不會太在意，

    可要讓張星語覺得不足，保不準(zhǔn)就要出大事。他寧肯自我修正情緒盡量對她偏心

    一些。

    而且……實話實說，趙濤的心也不是鐵打的，有人這么豁出一切來愛他，他

    又怎么可能不受一點感動。

    吃了會兒差點被削成不規(guī)則多面體的蘋果，趙濤隨便開玩笑說楊楠越來越像

    漫畫角色，倆人鬧了一陣，隔壁床的兒女到了，才收斂起來。

    隔壁床老兩口還挺能生，下班時間才到不久，就呼啦啦來了兩兒一女，女兒

    還拖著女婿，進(jìn)來看了看地方，就七嘴八舌抱怨環(huán)境不好，沒幾分鐘，就拿出手

    機(jī)給熟人打電話聯(lián)系地方，幫著老太太收拾東西，就這么一會兒，醫(yī)院給老頭的

    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一家子就辦好轉(zhuǎn)院走了。

    屋里頓時又只剩下了趙濤這一床。

    “這也挺好，晚上有地方睡了。”楊楠瞄了一眼那張沒人占的床，嘿嘿笑了

    起來。

    “對了，你今天的課也都沒上……后面你倆這樣請假，不合適吧？我不輸液

    的時候，其實沒人在這兒也行?！彼s緊柔聲說道，“你看我這會兒精神就已經(jīng)

    好多了?！?/br>
    “我不用再請了。明天開始我就接著上課應(yīng)付點名去了?！睏铋擦似沧欤?/br>
    “反正你這兒有一個她看著綽綽有余，起碼頂三個特護(hù)。你知道么，我回來時候，

    她瞪著倆大眼就那么盯著你扎針的手，也不說出門買個馬扎，就蹲著，一只手扶

    著你胳膊不叫你動怕你跑針。叫起來時候她蹲太久頭都暈了一下。我是服了……

    她準(zhǔn)不會去上課的，你就讓她守著你吧?！?/br>
    “那也行?！壁w濤努力動了動唇角，擠了個笑出來，“你晚上值值班，也算

    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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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難說。晚上估計也是她?！睏铋H為篤定地說，“我找不到借口不讓

    她在這兒，要不你試試？”

    “這兒就一張床能睡人了?！?/br>
    “她能不鋪東西睡地上陪著你。不信打賭？”

    “這里休息不好?！?/br>
    “那她肯定更讓我走，她第二天不去上課啊，笨蛋?！?/br>
    “嘖……那……你就說你想陪我?！?/br>
    “那她就讓我也留下她準(zhǔn)不走。我還不如回去?！?/br>
    趙濤苦惱地抓亂了頭發(fā)，越發(fā)確定，說不定，對他來說，張星語比金琳都更

    加難以應(yīng)付。

    他一直以為張星語這么強(qiáng)烈的愛情到了極致一定就是無條件的順從，不曾想，

    在那之后竟然還有更加極端的失控。

    讓他直到現(xiàn)在，還是感覺滿心忐忑，總覺得鎖情咒的死神鐮刀，又在閃耀著

    令他后背發(fā)冷的寒光。

    “得，那她要是來了，你就回去吧?！?/br>
    “估計她來不早，導(dǎo)員什么鬼脾氣你還不知道，她這么給任課老師當(dāng)面丟糞

    球，訓(xùn)她倆小時那是輕的?！睏铋戳丝赐饷嫣焐?，起身抓起外套，“我去買飯，

    你沒什么問題吧？”

    他故意瞪了瞪眼，“精神好多了，沒那么虛，趕緊去吧。”

    楊楠走后，趙濤靠在床頭，扭臉看見楊楠把家里他的充電器拿了過來，就探

    身安到了插座上。

    結(jié)果剩了沒多少電的手機(jī)還沒來得及放上去，就嗡嗡震動了起來。

    他看看屏幕，孟曉涵。

    “喂，曉涵啊，什么事兒？”

    那邊傳來的聲音近乎刻意的溫柔，“趙濤，我……晚上沒課，你、你還來一

    起上自習(xí)嗎？我在Ｄ座２９，已經(jīng)占好地方了?！?/br>
    “啊……”趙濤擔(dān)心她會忍不住過來看自己，趕忙說，“我沒在學(xué)校，有點

    事，人在外面呢。不行你就自己上吧?！?/br>
    孟曉涵似乎楞了一下，好幾秒沒有回話，接著，她用忍耐什么一樣的口氣說

    ：“趙濤，學(xué)習(xí)這種事，尤其是學(xué)習(xí)一門非母語的語言，一定要有長性，有耐性，

    堅持和努力都做不到的話，那連談天賦的資格都沒有。你不用擔(dān)心你的女朋友…

    …們，我會跟她們解釋我只是教你讀書而已?！?/br>
    趙濤清清嗓子，還是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只好實話實說：“曉涵，不是我不

    想去，我……病了，發(fā)燒發(fā)得一天都沒上課?！?/br>
    孟曉涵疑惑地問：“可我吃飯前去校醫(yī)院看同學(xué)，沒見到你啊?！?/br>
    “哦，我在外面輸液呢，那個……這醫(yī)院什么名字來著?！彼X子有點懵，

    一時間沒想起來。

    結(jié)果，就這么短短幾秒，孟曉涵的語氣，突然變了。

    “趙濤，你……又在隨口騙我了。”

    “哈??？”

    “我知道你不愛學(xué)習(xí)，你不想來，直說不就好了，何必……找這種無聊的借

    口呢？還是說，對我撒謊已經(jīng)成為你的習(xí)慣了？”

    趙濤有點心慌，連忙說：“哪兒有，曉涵，我真病了，你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啊，要不你……”

    “夠了！”孟曉涵憤怒地喊了出來，“趙濤，我是為你好，這也是因為我喜

    歡你，我希望看到你努力向上，我才一次一次對什么事情都裝不知道。騙我讓你

    很有成就感嗎？我看起來是不是很老實很好騙，被你應(yīng)付過去之后讓你特別有得

    意??！戲弄我就這么好玩嗎！”

    一連串密集的話從她的嘴里蹦了出來，刺耳無比。

    “之前明明是你主動請我?guī)湍阊a(bǔ)課一起上自習(xí)的，現(xiàn)在你又找借口跟我說你

    病了，還放著幾乎不花什么錢的校醫(yī)院不來去了外面！你當(dāng)我傻嗎？”

    “你在縣里就被我撞見過和張星語前后從一個地方出來，你還跟我得意洋洋

    地炫耀了一頓。結(jié)果回來之后你倆怎么看也不像真有事裝出來的不認(rèn)識。上完自

    習(xí)碰上那次我說試試看你到底是不是撒謊騙我，就說張星語好像在生氣，你竟然

    完全忘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什么，你在ＫＴＶ門口跟我撒那么大的一個謊，難道就為

    看我難受嗎！”

    “還是在那個縣里，你說的跟于老師之間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是在騙我！回

    來后于鈿秋找了我三次，每次都是在旁敲側(cè)擊打聽你，你敢說你們那一晚什么都

    沒發(fā)生？”

    “寒假結(jié)束我想跟你一起回學(xué)校，你騙我讓我找借口晚走了一個星期。你知

    道老師用失望的眼神看我的時候我是什么感覺嗎？”

    “我跟你一起回家的時候，你故意親出一個印子害得我在家每天跟睡在地雷

    上一樣小心躲著等消下去。要是我爸媽看見，我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干脆點吧，讓我直接追溯到最早吧，趙濤，你……你寫紙條說喜歡我，是

    不是也是在騙我？你這次誠實點，告訴我好不好？”

    最后這句話，已經(jīng)能聽到清楚的哽咽，和即將崩潰決堤的情緒。

    撒謊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針……cao！早他媽怎么忘了這句動畫片里看來的話了！

    滿嘴苦澀的趙濤只好先從現(xiàn)在解釋起：“曉涵，你相信我，我真的沒騙你，

    我這就……”

    “滴——”的一聲長音。

    他的手機(jī)，沒電自動關(guān)機(j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