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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zhǔn)留學(xué)生一起離開,無奈遇上祖母過世,只能暫緩出行計劃,等服完喪再去。 之前說過,文茵再膽大妄為,一個二十歲的千金大小姐,也不可能只身一人乘船去美國,所以和宋之煥一起登船,是她最后的機(jī)會,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錯過的。 文茵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靜心閣,沒法和外面聯(lián)絡(luò),青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讓采薇找機(jī)會捎一封信給宋之煥,并讓他幫忙買一張船票。 文茵也不知宋之煥的住處,只知道他每個禮拜六下午,會陪祖父去丹桂第一臺戲園看戲,如今雖然還在服喪,但臨別在即,祖父又剛剛失去了發(fā)妻,更要聽?wèi)蚺徘矐n傷。 革命剛剛被鎮(zhèn)壓,上海城正是亂的時候,采薇又遇上大病初愈,江鶴年便下令不讓她單獨出門。好在家里有個歌妓出身喜歡聽?wèi)虻娜烫?,那日三姨太正巧要去看戲,采薇趕緊叫她帶自己一塊兒。 三姨太叫蘇玉瓷,進(jìn)江家已經(jīng)十五年,膝下有個十三歲的兒子,是江家最小的六少爺。 采薇才來到這個世界半個多月,卻也隱約聽說自己的生母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既然蘇玉瓷和生母長得相似,必然也是個美人。她今日穿鑲著綠寬邊的闊袖紫褂子,手上戴著綠瑩瑩的翡翠鐲子,耳朵掛著金鑲玉的耳環(huán),雙頰涂了胭脂,顯得粉面桃腮,三十多歲的年紀(jì),風(fēng)韻猶存。 采薇也覺得這位姨娘實在是漂亮。 蘇玉瓷這些年頗得江鶴年喜愛,但她自己非常明白這喜愛源自何處,所以入江家這么多年,并沒有爭寵的野心。比起在秦淮河畔彈琴賣笑的日子,江家的錦衣玉食已經(jīng)是天堂,太太又是個寬和的主母,對她十分優(yōu)待,加上有了聰慧乖巧的兒子,她更加沒想過去爭點什么,每日吃好茶穿新衣聽聽?wèi)蚨憾贺?,日子好不快活?/br> 她也挺喜歡采薇,因為正是這個女孩兒的母親,自己才得以離開從前的生活,進(jìn)入富庶之家做姨太太。她并不在意自己是替身這件事,因為她對自己的丈夫恩情多過愛情。她是風(fēng)月場出來的人,明白愛情才會讓女人產(chǎn)生妒忌。 她年輕時,也真心實意愛過一個男人,然而那男人在騙了她的身子和錢財后,一去不回。她的愛情也就死了。 江家后宅平和安寧,無非是沒有愛情這種東西。江云鶴的幾位太太并不愛他,他當(dāng)然也不愛她們,這日子就跟搭伙作伴一樣,尤其好過。 蘇玉瓷和采薇出來,各自帶了個丫鬟,還有兩個護(hù)衛(wèi)隨從。丹桂第一臺位于英租界四馬路大新街口,是英國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洋樓,有大廳,有包廂。 玉瓷訂得是二樓正中那間包廂,視野絕佳,無論是舞臺還是樓下大廳,甚至旁邊的幾個包廂,一切盡收眼底。 戲園是新式建筑,裝了電燈,雖然這個時代的電燈照明只能說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但也不妨礙采薇將下頭的大廳,看得一清二楚。 文茵同她說過,宋之煥是小戶書香之家,父親早年在學(xué)校做教員,后來為了養(yǎng)家去了洋行供職,雖然不能說貧寒,卻也和富庶不相干。他這樣的人家來戲院看戲,必然是坐不起包廂的。 “采薇,你在看什么呢?”玉瓷讓丫鬟泡了壺茶,自己親手給采薇斟了一杯,推到她跟前,見她一直朝樓下張望,不禁好奇問。 采薇說:“我看今天人好像挺多?!?/br> 她不認(rèn)識宋之煥,但文茵給她描述過他的長相,她目光掃了一遍大廳,沒見著跟描述相似的男子,便暫時收回向前傾著的身子。 玉瓷笑說:“這丹桂園重新修建后,開業(yè)之日起,哪日人不多的。要不是提前買票,可訂不著包廂?!?/br> 采薇笑,拿起茶杯呷了口,潤了潤喉嚨,放下杯子時,目光不經(jīng)意劃過斜對角那間包廂,本來已經(jīng)游走的目光,又下意識回去停下來。 那包廂坐著三人,中間那位年輕男人,一身儒雅斯文的打扮,穿白羅長衫,戴一頂黑色氈帽,不緊不慢喝著茶,他的臉隱沒在光影之下,看不太清,只約莫看得出幾分英俊。一眼望過去,就像是尋常來看戲的富家公子。 旁邊兩個男人應(yīng)該是他的隨從,跟他打扮差不多,都穿著長衫。 但采薇目光在這幾人身上停留了幾秒,便覺察出了一點不對勁。 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公子哥見得不多,但家里也有大哥和青竹兩個典型的富家公子,這三人跟云柏和青竹完全不一樣。他們穿著長衫的身體,哪怕是坐著,也有種異樣的筆挺,尤其是中間那位。那不是尋常公子哥兒的氣質(zhì),那是講武堂里出來的男子才有的姿態(tài)。 她看著這三人正覺怪異,中間那男子,像是覺察什么似的,忽然放下茶杯,朝她這邊看過來。 她趕緊別開了目光,又去看樓下大廳。 臺上幕布拉開,一陣鑼鼓喧天,是今日的戲要開始了。戲是傳統(tǒng)劇目,先登場的是丑角高力士和小生裴力士。 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dāng)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 …… 蘇玉瓷很快聽得入迷,蔥蔥玉指隨著唱腔輕輕擊打紅木桌沿。采薇卻是心不在此,一來不是戲迷,二來今日肩負(fù)重任,袖子里的信還沒交出去,船票還得托宋之煥買。 好在戲一開場,底下的嘈雜就瞬間安靜,沒了人來人往,要搜尋想要找得人就容易多了。這回她很快在上百觀眾中鎖定了三個男子。 宋之煥是陪祖父來聽?wèi)虻模缓笥謶{借男子身邊的人,排除了另外兩個,幾乎百分百確定了自己要找的人。 只不過三姨太在這里,她也不能直接下去同人說話,被她知道文茵還在琢磨逃走的事,定然是要說給江云鶴聽的。 采薇有點苦惱,好在三姨太專心聽著戲,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苦惱。 舞臺上,貴妃已經(jīng)登場,婀娜的身姿,婉轉(zhuǎn)的唱腔,頓時博得了滿堂喝彩。連采薇都被這位楊貴妃所吸引。 不過她到底還是把注意力更多放在戲廳的宋之煥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運氣不錯,戲演到一半,宋之煥忽然起身離開,應(yīng)該是中途去廁所。她心中一喜,趕緊同三姨太道:“蘇姨,我要去個解個手?!?/br> 坐在她身后的四喜隨她站起來,顯然是要陪著她一塊下樓。 采薇說:“我馬上就上來,你不用跟著了?!?/br> 四喜便坐了回去。 采薇沒來過這座戲園,不過西式建筑并不復(fù)雜,而且還有指示路標(biāo),廁所就在戲園后面的走廊深處。 里面的戲正在高/潮處,這后院空無一人。她站在拐彎處的廊柱旁,沒繼續(xù)往里走,等了片刻,忽然見兩個穿著短褂的男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穿過后院草坪,由走廊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