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的事情，這會兒全部都明白了，像是醍醐灌頂，又像是忽然開了竅……不愿意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實，來的這樣措不及防，讓他沒有半點準(zhǔn)備。

為什么聚魂陣不起作用，為什么怎么都找不回來。

因為師父的魂魄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再高明的陣法，都沒有辦法去招回一個已經(jīng)墜入魔界的魂魄。

他守著那一縷殘魂，一步步隨之沉淪，即將墜入無底深淵……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

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以這樣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不過……哪怕是這樣，也是好的。

秦曜癡癡的注視著顧彥的臉龐，唇邊露出一抹笑來，這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雀躍歡喜，還有慶幸。

幸好，他沒事。

李家村后面那座荒山上住著一個年老的寡婦。

張寡婦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據(jù)說她克死了丈夫和孩子，是個不詳?shù)娜耍谑潜淮遄永锏娜蓑?qū)逐到了山上，因為生活困苦，看起來如同七十歲的老嫗。

同張寡婦生活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孩子，據(jù)說那是十年前張寡婦去河邊輕生的時候撿回來的。

那孩子雙瞳異色，一深一淺，被認(rèn)為是不祥的征兆，被人丟棄在河邊。張寡婦聽著孩子的哭聲，輕聲的勇氣一消，絕了跳河的念頭，將那孩子撿回來養(yǎng)了。

但是她連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如何能養(yǎng)好一個孩子，只能帶著孩子去村子里討飯。

村里人本就厭惡張寡婦，見她還養(yǎng)了這么個不祥的孩子，更是對她極為惡劣，動輒打罵，張寡婦也不怕，厚著臉皮一家家的跪過去，這家討點剩飯，那家討點豬食，總算是把那孩子拉扯了起來。她也不會取名字，大字都不識一個，就小鬼小鬼的叫。

那孩子也是命硬，這樣都沒死，也沒生過病，一眨眼都五六歲了，只是因為營養(yǎng)不良，看起來特別瘦弱。

孩子稍微大了一點，張寡婦就不管了，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就打發(fā)孩子自己去村子里鎮(zhèn)子里討飯過活。孩子因為陰陽眼的原因，就連乞討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屈辱，每次回家都傷痕累累。

張寡婦一開始還有些不忍，畢竟同命相連，但后來次數(shù)多了，也就麻木了。

而且孩子雖然每次回來都一身傷，但是卻總能討到不少東西回來，小小年紀(jì)便機靈的很，兩人日子竟然過的比以往還好。張寡婦習(xí)慣了坐享其成，漸漸也就放任不管了，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盡管如此，那孩子也沒半分怨言，他大概知道，如果沒有張寡婦，他可能早就死了。

哪怕后來張寡婦的脾氣越來越壞，對他動輒打罵，被病痛折磨時甚至?xí)按?，他也逆來順受，從不反抗?/br>
也許人性本惡，也許人性本善。

但最后終歸都會被現(xiàn)實磨滅，生活會把一個原本好好的人，變的面目全非。會把本應(yīng)有的善念，變成一種奢侈品。

從那時候起，他大約便懂得了這個道理，因此不會對人性抱有太多奢望。

他所見之處，都是黑暗。

昭元十三年的時候，天下大旱，陳禪帝昏庸無能不理朝政，官員貪腐民不聊生。

李家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連最后一份余糧都沒有的時候，人們開始吃一切都可以吃的東西，樹皮，草根，沙土……村里有幾個閑漢，一日餓的不行，把后面的那座荒山轉(zhuǎn)了一整圈都沒有找到可以入口的東西，這時候他們看到了癱瘓在床的張寡婦。

孩子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門口架著一張大鐵鍋。

地上一堆骨頭渣子，雖然被啃的很干凈，也隱約看得出是人骨的模樣，他推開門，一個腦袋咕嚕嚕的滾了出來，張寡婦睜著一張渾濁的眼睛，面目猙獰。大約是太可怕了，那些人終歸沒敢下口。

他就跪在那個腦袋跟前，很久很久。

其實他今天出去是有收獲的，他打到了幾只松鼠，今天他們可以吃rou了。但是還沒來得及，張寡婦就成了別人肚子里的rou。

那日之后，他也不出去了，一到晚上，就偷偷的到村子里面去。

沒幾天功夫，就把事情弄的一清二楚。

那幾個閑漢飽餐了一頓，又哪里是守得住秘密的人，私下里不知道多洋洋得意的和別人炫耀。這也罷了，人但凡償?shù)搅颂痤^，就會開始欲罷不能。人rou的味道也不差，與其餓著肚子啃樹皮，哪有吃rou來的痛快？可惜張寡婦只有一個，村子里的人都沾親帶故，不好下手。

又過了幾天，肚子餓起來的時候，便又沒覺得熟人有什么不好下手了。

干脆騙了鄰居家的小兒子出去，又一鍋燉了。從此之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每隔兩天都要依法炮制一番。只因偽裝的太好，村子里的人惶恐了，都以為有什么妖魔鬼怪或者猛獸，卻沒有一個人想到他們頭上。

那孩子如此守了一個月，終于摸清了他們的規(guī)律。

但他畢竟才是一個孩子，哪里會是幾個壯漢的對手？那幾個壯漢吃人rou吃上了癮，可一點也不虛弱。他想了又想，在一天他趁著那些壯漢又出去偷食的時候，假裝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可怎么得了，這件事可是決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而且這個孩子他們也認(rèn)識，不就是張寡婦收養(yǎng)的那個孩子么？正好捉了下頓吃。

但是孩子對山里太熟悉，身板又小，哪里都鉆，他們竟然是怎么都抓不住，最后只好悻悻的回來，繼續(xù)吃。

這一吃，就口吐白沫被毒倒了。

原來那孩子把他們引開后又回頭下毒，他以前看過動物誤食一種毒草，就偷偷的采過來用。

但是這毒性還不至于毒死幾個壯漢，他便又撿了塊尖銳的石頭，把他們一個個砸死了。

完成這件事后，他才回到山上的小屋，挖了個坑把張寡婦已經(jīng)長咀的頭給埋了。無論如何給她報了仇，只希望她死得瞑目，下輩子別再活的這么辛苦了。

那幾個壯漢的尸體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了，村里人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孩兒們竟然是被這幾個畜生給吃了！

但那又如何，人還是回不來了。

從此山上的小屋只有孩子一個人住了。

他也哪兒都不去，因為無處可去。

他所到之處，都是這個樣子，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干凈的地方，還不如就在這兒待著，至少還熟悉。

過了段時間，據(jù)說山下村里來了賑災(zāi)的官兵，帶著吃不完的糧食。他就偷偷下去看了一次，果然如此。雖然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