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上拿起水來喝。

“還打不打?。俊崩類壑祥L了聲調(diào)，意味十足的打趣。

“打！輪到誰叫牌了？”藍田坐正身體，繃出一臉正氣。

藍田打了兩個小時橋牌，徐知著看了兩個小時人，期間，喝了點水，吃了一顆糖，看完一份報紙……他做得極為自然，好像整個屋子里的旁人都不存在，他在自己家里，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閑適而滿足。

李愛之壓低了嗓子問藍田：“你男人怎么變酷了?！?/br>
“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彼{田遲疑道。

之前徐知著在家養(yǎng)病，倒也沒覺出有什么異常，可這會兒放到人群里才發(fā)現(xiàn)……徐知著雖然天性不算歡實，但過去的徐先生是一位隨時都微笑著的，親切隨和的大好青年。而現(xiàn)在，他永遠的微笑消失了，一直卷裹在他言行舉止間的柔軟與遲疑都消失了，他就像一塊生鐵被淬練成鋼，有時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罩過去，竟似千山積雪，閃著劍氣寒光。

“不是我說啊，老藍，你男人現(xiàn)在真是……”李愛之嘖嘖兩聲：“真有眼光，我那會兒是真沒看出能有這么帥?！?/br>
“那是?！彼{田失笑。他表面笑得淡然，其實心思挺復(fù)雜，有些得意，又覺得無奈，甚至還有幾分莫名的惶惑。

其實人都有點勢利，所以外表過于出色的人都不適宜太隨和，天生一付男神的氣派，就別演殷勤小生的戲碼，硬演出來也是失格，好像你本不應(yīng)該這樣，如此巴結(jié)著，是不是有所圖謀？

殷勤太過了，就有點賤。

于是，就像所有曾經(jīng)搭錯的線都順回了位，藍田雖然訝異，卻莫名其妙的認為現(xiàn)在這樣才是對的。過去徐知著還小，又落魄了，現(xiàn)在東山再起，自然如名劍出鞘，氣勢驚人，不能再以當年吳下阿蒙的眼光看他。

更何況他也不吃虧，因為徐知著還是那么喜歡他，甚至，更過。

以前的徐知著是不會這樣專注的只把目光停在他一個人身上的，那時候的徐先生心思太細，想要顧及的人也太多，遠遠近近縱是一面之緣的人，都不想怠慢了，時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藍田當然不覺得那有什么不好，但很明顯的，現(xiàn)在更令人著迷。

徐知著躲在北京養(yǎng)養(yǎng)傷談?wù)勄榈漠斂?，逐浪山正在緬甸?jīng)歷水深火熱。跟德國佬的恩怨被人扔給了媒體，TSH正式向警方控訴他非法拘禁與謀殺未遂，溫萊礦區(qū)全體保安大罷工……這倒不是王暮峰哥們義氣重，主要是徐知著在溫萊那就是響當當?shù)囊蛔鸹钌?，如今主神牌都讓人給掀了，不折騰點事出來，怎么襯得出信徒的虔誠？到最后，連聯(lián)合礦業(yè)都出面來湊熱鬧，掐著逐大爺要贖買股份（礦上因為你都鬧成這樣了）。

逐浪山雖然表面瘋癲，其實心機深重，大事大節(jié)上很少犯錯，這次失足踩爆這么大個雷，自己都有點蒙圈。但溫盛大爺牛就牛在沒皮沒臉沒心沒肺，他一個字兒也沒提鮑家在他背后暗渡陳倉的事，乖乖的坐到鮑老爺子座前討主意，事情既然發(fā)生了，就得面對。

徐知著是有心把逐浪山先冷一冷，有些事讓別人開口比自己罵陣來得漂亮，而且最近藍田的事業(yè)重心正在從純科研往商業(yè)化上轉(zhuǎn)，應(yīng)酬無數(shù)，盡趕著吃飯。老婆的事都是大事，徐知著很上心，逐浪山禍害千年，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他可以慢慢宰。

在中國做生意不像搞研究，玩兒得就是個人脈精深，耳聰目明。藍田之前在運動神經(jīng)領(lǐng)域的所有成果都無償轉(zhuǎn)給了紀萊醫(yī)藥，以換取在人造角膜領(lǐng)域的專利所有權(quán)，如今一期臨床開展在即，也是時候轉(zhuǎn)換身份，學(xué)一點財富與資本運作的小竅門了。

雖然美國那邊的工作有紀萊盯著，F(xiàn)DA和資金都用不著他cao心，但藍田一直希望能在中國也同時啟動一期臨床。

做醫(yī)藥也講究個快字，天下的盤口就這么多，人造角膜這一塊競爭激烈，早一點過審上市，就能多占據(jù)一份主動。而且SFDA一向品味怪古，該批的不批，該卡的不卡。紀萊的骨關(guān)節(jié)生意早就做遍地全球，可偏偏在中國連一間專屬醫(yī)院都開不出來。SFDA成天要數(shù)據(jù)，補實驗，上半年一個主意，下半年一個主意，磨得人頭暈?zāi)X脹。藍田上次遇見方風(fēng)雷還開玩笑說，早知道送筆錢就好了。方先生按著眉心一臉不屑地說，你怎么知道我沒送？

玩笑歸玩笑，但運動神經(jīng)那塊雖然也是自己的娃，畢竟是過繼給別家了，藍田想cao心也提不上氣，現(xiàn)在這攤事兒可是親生親養(yǎng)，自然無比的上心。

李愛之上面有人，身邊一票死黨個個都是資本圈里頂尖的新生代；藍凱是改革開放后第一代大型工程項目主管，雖然當時棋差一著，沒有自己下海發(fā)財，但身家過億的老朋友抓起來可以打場籃球，還帶替補的。

藍田只是之前沒有那方面的需求，現(xiàn)在動起心思來，還真是要錢有錢，要門路有門路。況且他手上這個項目也足夠光鮮漂亮，妥妥的高新科技，全球最前沿，忽悠政府出地減稅不在話下。在中國辦事就是這樣，幕后交易特別多，全是彎彎繞，水深得嚇人。藍田經(jīng)歷單純，又是美式思維，乍一接觸下來特別不適應(yīng)。

徐知著心疼他男人，吃飯時便陪座末席，幫著擋擋酒，結(jié)結(jié)帳，最后找人把醉鬼們一個個送回家，打雜的活兒干得妥妥當當。藍田最近也實在是忙，上班時注意力高度集中，下班后整個人有如白癡，徐知著不敢怠慢，在家里連倒水的活兒都不用藍田干，吃飯時筷子都遞到手心里，藍先生被養(yǎng)得身嬌體貴，只希望徐知著這個病假休得永遠不要好。

然而，就在徐知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作壁上觀時，逐浪山一個消息放出來，把遠遠近近的人都給震了。

逐大爺說，你們也別揍我了，我已經(jīng)夠命苦了，我這也是為愛所困呀！

瞬間，鮑家暈了，方進怒了，海默樂了，所有人都噴了……

這話雖然聽起來十分之搞笑，但逐浪山素來是個瘋子，而徐知著……真是不巧，實在長得太帥。于是不可能的事，都成了可能。坑合伙人是大事，人人有切膚之痛，所以同仇敵愾；但一個男人看上另一個男人，就成了小概率事件，因為事不關(guān)已，便可高高掛起，那如山如海的聲討陡然沒了氣勢。

89

那天海默的電話打過來時，徐知著正在京郊的一個莊園里陪藍田的朋友們打高爾夫球。

初冬的暖陽融融地照在身上，天高云淡，如茵的綠草間夾著幾絲金黃，徐知著穿了身鐵灰色的長風(fēng)衣，這么涼的天，里面只襯一件淺色襯衫，領(lǐng)口微敞，露出平直的鎖骨。遠近走過的人都回頭看他，同行的有人悄悄問李愛之，這是香港或者美國哪家華裔豪門的公子。李愛之詭笑著反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