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話，又問了問彼此的近況，她說工作不順利，我說生意沒法做，她問我和老婆感情好不好，我問她婚姻生活如不如意。然后我們就沉默地吃菜，偶爾碰一下酒杯。孩子扒拉完了飯，下桌子玩去了，我叫他不準(zhǔn)跑遠(yuǎn)，更不準(zhǔn)跑出這個飯館，怕他無所事事瞎搗蛋，干脆把手機給他，讓他就在旁邊桌子玩手機。

木子突然問我：“我這個人很無聊吧。”

我們半天沒有說話了，只是喝悶酒，要說無聊也不過份。

“沒有，我也不愛說話?！?/br>
“但是，我剛才邀你吃晚飯的時候，你滿臉有話要跟我說的樣子。”

“我其實……”最近愛上了一個人。這說法太直白了，把我自己都嚇一跳，我覺得委婉些好，問她，“你相信一見鐘情嗎？原來我是不相信的，可是直到你碰見一個人以后，你才會恍然大悟，原來一見鐘情真的存在。不過，像我們這種結(jié)了婚的，對方是再對的人，也只能相見恨晚……了吧?！?/br>
木子并沒有接我的話，也沒有順著話題追問，只是在想自己的心事，突然提起酒瓶來一個勁地喝，一會兒灌下去大半瓶。

“我講我的事情給你聽吧?！蹦咀诱f，“我最近遇上一個極品人渣，這個人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同事，小女孩兒，特別活潑，在我們組里，因為我是組長，她就成天圍著我轉(zhuǎn)悠，姐前姐后地討好我。漸漸地我覺得我們是朋友了，于是就跟她說了我家里的很多事，幾個重點項目帶著她做，還把我嘔心瀝血寫成的一份策劃案交給她，讓她幫我修改幾個數(shù)據(jù)，誰知這貨改了幾個字以后，堂而皇之簽上她自己的名字，遞給總經(jīng)理。第二天這份策劃案公布出來，她被董事會通報表揚，我才知道自己替別人白做嫁衣裳，我當(dāng)然要找她理論，拿回自己的勞動成果。這小人就威脅我，如果我不把這份策劃案讓給她，她就把我家里那些破事全捅出來。我沒答應(yīng)受她威脅，現(xiàn)在她在公司里逢人就抖落我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還造謠我對總經(jīng)理不滿啦，瞧不起公司老員工啦，說某某壞話啦，認(rèn)為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該我坐啦，人前背后到處拉幫結(jié)派孤立我。搞得我?guī)缀蹩煲诠敬舨幌氯チ??！?/br>
“怎么這么不小心呢？”我問她。

木子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天生比較脆弱。我雖然結(jié)了婚，可是一年到頭和他兩地分居，身旁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貼心人。

“除了工作，沒有朋友，沒有知己，沒有閨蜜。忙的時候充實，閑下來就孤獨。因為平時沒人可以傾訴，別人隨便問一句什么，就竹筒倒豆子，什么話都跟人家講。表面上為人和善，其實只是內(nèi)心實在空虛。

“心里像有個空洞，急需什么人來填滿。像我們這種空洞青年，哦，現(xiàn)在叫空巢青年，——就是累了趴在桌上睡覺，醒來發(fā)現(xiàn)沒有人替我蓋被子；感冒了自己沖一杯藥，捧著杯子喝光了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人問候一句你還好嗎。我們一切都很獨立，獨立工作，獨立生活，獨立地優(yōu)秀，獨立地疲倦，獨立地哭泣，獨立地狂歡，獨立地悲傷，獨立地期待。身邊沒有搭伴的人。可以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分享朋友圈，離開互聯(lián)網(wǎng)，就找不到能夠打電話的朋友。偶爾有陌生電話進(jìn)來，除了百分之零點一是真的打錯電話，剩下百分之七十是詐騙，百分之二十九點九是推銷房子的，我渴望同性之間的交往，就是說想要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但不要是男人。并非性取向的問題，只是城市孤獨癥患者。

“——不能和男人交心？不是的，女人一旦和男人交心，最后會把自己的身體一起交出去，這事兒鐵板釘釘，毫無疑問?！酢醯木窒藓图湘i，就是容易擦槍走火，所謂純潔的友誼，藍(lán)顏知己，紅顏知己，咱們說句粗話，就是狗男女互相吊著對方，拿知己做幌子，自欺欺人罷了。男人和女人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最后總有一方要踏出第一步。

“女生想要閨中良伴，男的想要鐵哥們兒，這是說有時候我們需要和同性建立親密關(guān)系，異性不能代替?？墒牵|蜜哥們兒，以后在生活中往往就漸漸疏遠(yuǎn)了，盡管和愛情明顯不同，然而遺憾仍然像是心中缺失了一塊。”

我想從同性身上得到愛情，她則想得到友誼，兩者大為不同，但我能感同身受。我十分懂得她說的那種心靈缺失和情感遺憾。

“于是這時候有個小人別有用心地貼上來，故作親密刻意討好，只要被她擊中了心頭那塊空洞，百分之百是要中招的?！?/br>
木子嘆了口氣，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臉上閃過我熟悉的一絲靦腆。

“喂，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你不要笑我?！?/br>
“豈有此理，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我怎么會笑話她。

喝完了酒還不到九點鐘，木子問我要不要再約幾個朋友出來，大家去ＫＴＶ唱歌，我說不了，謝謝，帶著孩子呢。于是我們告別。我領(lǐng)著兒子向前走出數(shù)步，木子突然在背后喊住我。

“祝洪。”

我看見她對我微笑，笑容有些生硬。

“我不知道你愛上了誰，”她向我說，“站在朋友的角度，我真希望自己能告訴你，跟著你的心走，喜歡他，就去追唄；可是站在社會人的角度，負(fù)責(zé)任地說，我只能奉勸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樣，除非你妻子先放棄你，否則作為男人，你絕不能夠拋妻棄子，舍棄自己的家庭?！彼l(fā)出長長的嘆息，“從我們長大成人那一天起，世界就不再寬容我們，不允許我們再任性妄為。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婚姻，就選擇了責(zé)任，就算遇見真愛又怎么樣，遲來的終究是遲來的。和不愛的人廝守一生，這條路的確很痛苦，但選都選了，唯有打落牙齒跪著走到底?！?/br>
她突然說出這番意味深長的話，令我大吃一驚。我不知道該怎么樣答應(yīng)她，只能心驚膽寒地木然點頭。

兒子睡著了，我背著他，踏著月光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源自王菲歌曲。

第7章不安于室

7、

我表弟終于把自己送進(jìn)局子里了。派出所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遇上詐騙，于是警察讓表弟自己跟我說，他在電話里聲淚俱下，催著我?guī)K錢去派出所領(lǐng)他。聽他說這次又是因為女人的事，我差點把手機扔了。直接丟給他一句：“去找你媽?！崩潇o下來一想，我阿姨六七十歲了，身體不好，高血壓、冠心病，讓她知道表弟進(jìn)了局子，恐怕她不去派出所，直接去醫(yī)院。終究心軟，不好意思找孩子的mama要錢，扒拉自己這幾個月存的私房，湊攏還好夠三千。我到派出所繳了罰款，領(lǐng)表弟出來，他還有臉要我請吃飯，我領(lǐng)他走進(jìn)一家小面館。

表弟坐下來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