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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的光線湊近了去看,發(fā)現(xiàn)一截橡膠皮開裂的電線從燈罩里伸出,電線的開裂處暴露著紅、藍和綠三色的細線,細線都被整齊地攔腰截斷了,從切口處分散成毛發(fā)粗細的黃銅絲。 第五十七章 拭血 發(fā)布時間:2018-09-29 00:00:05|字數(shù):4500字 婭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不僅僅是因為那些人破壞電路的惡意,更是因為手機屏幕發(fā)出的微光將電線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而那面墻上涂滿了粘稠的、尚未干透的東西。 像鮮血與腐rou的混合物。 婭枝湊得近了些,頓時被一股惡臭熏得頭暈目眩,伸出的手未及縮回,已經(jīng)粘上了某種觸感冰滑的東西。 她來不及思索便用二指將手邊最近的物體夾起,那東西有一種薄而脆的質感,上面附著黏糊糊的膜狀物,她又拿手機去照,才看清那是一塊破碎的雞蛋殼,而它,不過是地面上那一堆散發(fā)著惡臭的穢物當中的一件。 婭枝皺起眉后退兩步,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幾欲干嘔。手機的燈光從一點擴大為一片光圈,讓婭枝看清了那面墻上的東西——紅色的油漆混合著透明卻渾濁的雞蛋清,寫的字是“殺人償命”。 “殺”字的上面是個同樣鮮紅的“夫”字,婭枝琢磨著這個“夫”在此究竟作何意義,于是移動光源向右照去,后面跟著的卻是“經(jīng)地義”三個猙獰大字。 婭枝便明白了,那“天經(jīng)地義”上面多出的那道筆直的豎,是從上面一層留下來的油漆痕跡。她透過層層回轉的樓梯向上張望,只看了一眼便覺一陣眩暈,只好低下頭緊緊扶著欄桿,強迫自己回過神來。 婭枝在一樓,距離盧定濤家尚有許多層,而一樓往上直至頂層的樓梯間墻壁,通通都呈現(xiàn)出不祥的鮮紅色。 這棟樓在淌血,它已經(jīng)被傷得支離破碎了。 婭枝一層層地攀上去,每一戶的人家的門都緊緊地關閉著,像幾十只不愿直視世間慘案的眼,唯有盧定濤家的門敞開著,里面破碎得像廢棄的廠房,房間內外的墻上同樣寫滿了諸如“殺人禽獸死全家”的紅油漆字。 原來,這里才是血色瀑布的源頭啊,那些紅字實在太多了,它們被潑灑遍了整個屋內的每一寸墻面和地板,又蔓延到樓道里。婭枝追隨著它們的鬼影,趴在窗臺上向下望,發(fā)現(xiàn)這些詛咒不僅在樓宇內部盤旋,還稀稀落落地流淌出了幾個字,在門洞正外面的水泥地上。 婭枝一語不發(fā)地進屋,順手拉上了那扇已被破壞了鎖頭的門。她打開了屋內所有的燈,讓它們照亮這狼藉的一切。她時而俯身,時而踮腳,查看那些敞開著的抽屜和箱柜,卻發(fā)現(xiàn)它們都已空空如也。 終于,婭枝在花盆之下的地盤里,找到了一把養(yǎng)花用的小鐵鏟,她拿起鐵鏟,又在它的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做工精巧的ZIPPO打火機。 婭枝站起身,望著那棵扎根在已經(jīng)龜裂的土壤中的植物,她想起自己家中幾經(jīng)枯榮的發(fā)財樹和散尾竹,便又聯(lián)想到了人。 他們這些受囿于過去的人啊,不都像面前這棵生得旺、長得野的植物嗎?每個人分明都在頑強地謀求生存,彼此之間,卻又無法達成真正意義上的共鳴,因為每個人的所受的苦難都是一盆獨一無二的干土??!受困的植物不能成林成森,土壤的酸堿干濕唯有自己心知,遭難的人類,也是這般孤獨。 他,可聽得見她的心聲? 婭枝握著鐵鏟,去削那最顯眼的一處油漆字,她起初是一片一片地削,后來,就成了發(fā)瘋般的剮蹭。 婭枝白皙柔嫩的手指被鏟柄弄得通紅,淚水,緊跟著噴涌而出。 身后有窸窣聲傳來,婭枝轉過身,用鏟尖對著門口的黑暗處,握著鏟柄的兩只手交疊著,仍然失控地抖個不停。 “別過來。”婭枝喊出的聲音像是嗚咽。 是用油漆寫下這些咒語的人,是剪斷那根電線的人,還是砸毀了這許多家具、留下一地的碎玻璃渣后揚長而去的人?那人,為何深夜還要來此?將會對她做什么? 婭枝緊張地胡思亂想,騰出一只手四處摸索,她沒有找到不知被放在何處的手機,卻摸到了那個鑲著黑鋯石的男士打火機。 她慌不擇路地燃亮了它,用搖曳的火苗和鐵鏟同時對著門口,她退無可退,于是一步步地向那邊走去,只聽見那暗處的人驚慌地喊道:“把打火機放下!” “你,是什么人!”婭枝依然舉著那枚蠶豆大小的火光,用近乎崩潰的聲音的喊叫。 “向婭枝,是我。”那人的聲音莫名地耳熟,與此同時,婭枝聽到什么重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 趁著她出神之際,來人忽然上前幾步,迅速地奪過她手里的打火機,并按下了身側那個被婭枝忽略了的電燈開關。 婭枝看清了他的模樣,鐵鏟隨即脫手,直直地墜落在地面上的一個抱枕中央。 “阿三,怎么是你?” 阿三俯身拾起鐵鏟,卻沒有將它抵還給婭枝,而是將他帶來的那桶重東西移到墻壁前,又解下纏繞在桶把手上的抹布,這才掀開桶蓋。 阿三用抹布輕輕一揩,碩大的紅字竟被磨去了棱角,融化成了一團粉紅色的霧。阿三將抹布對折,轉頭問婭枝:“你有沒有找見,水盆之類的東西?” 婭枝怔了怔,搖搖頭又慌忙點頭。從進門到現(xiàn)在,她只顧著鏟油漆,并沒有注意屋內的其他物品,但她太熟悉盧定濤家的格局了,找出一個能用的容器并非難事。 婭枝打了一盆水,阿三淘洗了抹布,這才開口向婭枝解釋原委,口氣平淡得好像只是在介紹一個常識。 “油漆的主要成分,是有機物,而汽油的成分中,含有與它很像的化學基團。用汽油清洗油漆,依據(jù)的是化學中的相似相容原理。” 阿三停下手中的活,對瞪大眼睛的婭枝微微一笑:“這是盧定濤告訴我的?!?/br> 兩個人都不再言語了,他們一起將最顯眼的一塊墻壁擦拭干凈,又清除了門口和這一層樓道內的紅字,屋里的油漆卻太多了,擦到第一間臥室時,兩個人都已經(jīng)精疲力盡。 “休息一會吧。”婭枝用力地擰抹布,將一盆清水染得通紅。 阿三俯身端起那盆鮮紅的水,婭枝聽見他將水倒進馬桶的聲音。阿三返回臥室,背靠著墻壁屈膝坐下,又隨手拿起一件衣物,鋪在他身側的地板上。 兩個年輕人并肩坐在一片鮮紅的房間里,直到暮云壓日,天色漆黑。 “你,為什么來?”婭枝問。 “那年我被誣陷成性侵殺人犯,門上也被寫滿了字。很多人看到那些紅字像是見了鬼一樣,遠遠地繞著走。” 阿三描述那些躲避者的神態(tài)時,嘴角竟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