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繼續(xù)罵：“你真是蠢貨！最不值得愛的就是她，救贖她荊妍。她會害了你，把你全家也滅光?！?/br>
    盧疊陽忍不住糾辯，荊妍身后扯住了他。

    他一時愣神間，那弟弟便愈發(fā)得寸進尺，俊秀的臉孔幾乎完全扭曲了：“你有見過高中時一個人自己偷溜出去，爸爸怎么答她都不接，讓爸爸大雨天去著她的這種壞女人嗎？她從高中起就是這種人。自私自利、禍害無窮！”

    說到最后，弟弟自個也不禁激動起來。大力地推著他們，把他們推向門外，而他自己掙扎著要起床：“你們快滾，一起滾。我就算殘廢我也不要看你們。”

    他眼見要下床，荊妍趕緊阻止說：“好嘛。你別動，我走就是了?！?/br>
    弟弟猛然抬頭，雙目赤紅：“你毀了我整個人生。”

    荊妍痛苦點點頭，臉孔扭曲地撇過去，不敢看他。

    “你知道就好?！钡艿芾溲岳湔Z，“下次別來了?！?/br>
    他的淚水凝結(jié)成干，之后便不再看他們，一拉棉被蓋住臉，躲著躲著，裹的棉被毛毛蟲一般顫抖，里面的人在哭。

    他們出了這里。一嗅到外邊空氣，盧疊陽才知，那間病房有多窒息陰冷。長期不開窗，那屋內(nèi)還有一股餿味、腐味、汗味混合的臭味。

    荊妍實在是惘然了。她亦步亦趨地走，好似下秒就能跌倒。盧疊陽不免擔(dān)憂，便緊緊地攙著她，穿過腋下?lián)е?/br>
    快要出康復(fù)所，荊妍倒是開口了：“每次來這里后，我都會想死一陣?；蚴窍б粫?。但他不能沒有治療。他等著雙腿康復(fù)的那一天。”

    盧疊陽心一顫。他沉默不語，手卻握更緊。

    荊妍道：“有時我想，死了后就沒那么多事情。有時他的指責(zé)也讓我憤怒。可是不管怎么樣，我都不能拋下他就是了。如果再拋下他，我會崩潰的。本身便是一股子氣力，支撐著他。”

    盧疊陽還是不語。倒是荊妍，吸了吸鼻子，來問：“你知道這股子氣力是什么嗎？”

    他搖搖頭。

    “開始我以為是想要康復(fù)的動力?！鼻G妍說。

    盧疊陽問道：“難道不是？”

    荊妍笑了：“或許有，但有更加強烈的欲望驅(qū)動著他。”

    盧疊陽問道：“是什么？”

    第36章 余生 1

    荊妍沉默著，回答道：“不幸到極點時，便想要看那個將自己推至這種境況的人更加不幸。小輝覺得他自己越是擺爛，我心里越不好受，他便越是那么做，越來越自暴自棄。我心有負(fù)罪，我也曾有既然那么痛苦，一家都死的想法。但是每次看到他，就如爸爸在那邊冷冷指責(zé)我，指責(zé)我為什么棄小輝于不顧?！?/br>
    盧疊陽啞聲：“這根本不是你的錯。”

    荊妍苦笑：“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爭辯的意義了。我每個月來這一次，只站在門口偷偷地看。有時想讓他看見，有時他裝作沒看到?！?/br>
    之后便是一陣沉默，似乎在想，用什么話來回應(yīng)的盧疊陽，感到今日陽光尤其冷冽。他們上了車，他剛爬上去，鑰匙插進車孔，他感覺不對勁，便望向身邊人。果然副駕駛的荊妍，像是忽而要崩潰一般，動著嘴唇與臉頰，那副模樣根本是要崩潰了。

    盧疊陽心下不對勁，趕緊摸著她的手：“沒事？”

    荊妍壓抑著眼淚說：“我就是每次來這里，就想有快點解脫的念頭?！?/br>
    盧疊陽緩聲：“別那么想。”

    荊妍搖著頭，憋著眼淚：“有時我會想，他那么恨我我該怎么辦。我已用了所有方法去彌補。他還是恨我，他以折磨我為樂，好似那樣能減輕身體上的疼痛?？墒?，可是每次我看到他殘缺的腿，我也很難過。”

    她越說便越激動。這種荊妍，只有在談起家庭親人時格外不同。盧疊陽摸著她的手繼續(xù)說：“不是的。不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br>
    荊妍眼淚汪汪：“怎樣才算好起來？”

    她已經(jīng)這樣過了許多年。在絕望、想死、又強撐之間，來來回回地徘徊、停滯與不前。

    盧疊陽自個也不知怎樣才能改善這種狀況。荊妍處于家庭的風(fēng)口浪尖，是飽受爭議的點。她本身是極愛逃脫的人，但因不得不，她持續(xù)地站在那個點上，其中痛苦只有她自己曉得。

    但是我會陪著你，盧疊陽溫柔地回說：“我會陪著你。”

    荊妍有些失神了。她緩緩看向他，眼神并不信任：“你一定在騙人。”

    盧疊陽說：“我不喜歡騙人。”

    這好像諷刺，荊妍自嘲地笑道：“我喜歡騙人。我很喜歡，很喜歡?！?/br>
    盧疊陽重復(fù)道：“我會陪著你。現(xiàn)在一直到以后，未來?！?/br>
    荊妍木楞而呆滯地看著他。

    “下次你要來，跟我說一聲，我?guī)銇怼Ｄ悴幌胛疫M去，我就不進去。我在外等著。這樣你感覺委屈了，就馬上出來。我在外等你。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要好?！?/br>
    他說得越發(fā)堅定，然而是溫柔了，荊妍眼神劇烈地抖動，有波濤在她眼里閃爍，掀起驚瀾。之后她忽而嗚咽一聲，把臉埋進了他的手里。

    她濕濕的眼淚流在他的手背上：“你早一點來就好了?！?/br>
    她不知所謂地重復(fù)，這句不知所云的話。

    然而盧疊陽卻很明白，她不過是缺愛，這么許多年，她只要一點點來自旁人真正的愛，她就能支撐下去。

    只要一點點，她就不至于產(chǎn)生那樣絕望的情緒。

    有人陪著，尤其是絕境中，偏執(zhí)中，單人的執(zhí)拗羨慕不來的。

    手背上濕意更重了。

    他輕輕地撩開荊妍黏在脖頸上的頭發(fā)，撫摸著，她好似一只溫馴的小獸，累了就躲在他身邊舔傷口。而他則陪著她，撐過那段難捱的時光。

    第九章甜蜜期

    醫(yī)生說顧古還得在醫(yī)院觀察幾天。剛好是周末，他自個樂得清閑，從急診轉(zhuǎn)去了普通病房，整日的看些不正經(jīng)漫畫和。盧疊陽開始還說，他太怎么聽，久而久之，盧疊陽自己也感到疲倦了，便不再去管。

    一日之后一日，他大學(xué)里遇見了羅志峰。身后跟著他的小侄女，很開心地在校園里閑逛，臉上表情很是歡喜。盧疊陽并不在意怎么同羅志峰相處，反而是小女孩對于T大的向往，讓他有些畏縮了。羅志峰先瞧見他，自然是先走上來，迎上來說：

    “我從錢老師那聽說了顧古的事。他沒大礙吧？”

    盧疊陽搖搖頭：“沒什么事。下周就可以上學(xué)去了?，F(xiàn)在還需住院觀察?！?/br>
    他倒是問：“我可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腳上骨折，是不是麻煩得很。”

    盧疊陽苦笑：“那也沒得辦法。我同老師說了，下半學(xué)期大概就是要學(xué)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