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現(xiàn)在…住在狩納先生的公寓…”

好不容易說出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和木內(nèi)的身體都在抖。

“…什么…？”

木內(nèi)驚呼一聲。

彷彿無法理解綾瀨在說什么的他，緊皺著眉頭。

“那是…什么意思…”

聽出木內(nèi)聲音里的疑惑，綾瀨咬緊下唇。他深吸一口氣，緩和狂亂的心跳。

“…狩納先生不是房東，也不是…我的親戚。我們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我…”

不希望狩納出現(xiàn)在校園，是因為不知道怎么介紹他。

綾瀨懷疑自己是否能好好地說明，和狩納之間發(fā)生的事。木內(nèi)如果面臨這種狀況，他又會怎么做。

他會說狩納先生只是朋友嗎？綾瀨隨即搖搖頭。

“我想和狩納先生共同生活，所以我們住在一起?！?/br>
木內(nèi)的手頓時不再顫抖。

他直盯著綾瀨往上看的雙眼，什么也沒說。

或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吧。

雖然喜歡他，但木內(nèi)不是個會打探隱私的人。木內(nèi)應該沒想到他會和男人同居。

知道真相后，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很污穢吧…

不過這也無可奈何。

也許他會辱罵自己，或到處宣揚這件事。不愿想像木內(nèi)會做這種事，但若成真他也不會怨恨他。

“…是你自己的決定嗎？”

漫長的沈默后，木內(nèi)啞著聲音問。

綾瀨沈默地點點頭。

“…嗯?！?/br>
綾瀨回答得很乾脆，木內(nèi)登時愣住。過了一會兒，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說：“…你喜歡他嗎？”

“…唔…”

喜歡。原本明快響亮的字眼，此時聽來卻十分沈重。

他對狩納的感情與木內(nèi)對自己的一樣嗎？綾瀨不禁猶豫，然而想起昨晚的丑態(tài)，原本蒼白的臉立刻變紅。

相對於不知所措的綾瀨，一旁的木內(nèi)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

禁不住木內(nèi)的盯視，綾瀨難以啟齒地說。

“我不曉得我對狩納先生…跟你喜歡我的感覺是否一樣…”

但是…綾瀨接著說。

櫻會的社員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好感，才會相處如此融洽吧。相信木內(nèi)和其它社員都抱著一樣的心情吧。

但是，不管綾瀨如何搜尋，就是找不出任何類似的情感。

因為他不懂。

他并不認為自己具備足夠的熱情，能激發(fā)一向沈穩(wěn)的木內(nèi)情緒激昂。也許是因為他有嚴重的缺陷，才讓他無法和別人一樣感受到情感。即便如此，有件事他卻很確定。

“狩納先生對我，非常重要?！?/br>
話一說出口，胸口突然輕松許多。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瞬間落下。

綾瀨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當他松了口氣垂下眼簾，木內(nèi)宛如看到耀眼光芒似地瞇起眼睛。

“…是嗎…？”

木內(nèi)訥訥地低語。

“…我一直很猶豫，不過現(xiàn)在卻很慶幸向你表白了心意?！?/br>
木內(nèi)的聲音已聽不出一絲難過，黑色眸子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

“抱歉，到頭來我只是在自我滿足而已?！?/br>
“木內(nèi)…”

“啊…”

木內(nèi)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叫了一聲。

“剛，剛剛真的很抱歉，嚇到你了。不，不過親你的事，還有告白的事，我不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

對不起。察覺自己又說了一聲對不起，木內(nèi)不禁皺起眉頭。見好友一臉慌亂，綾瀨不禁露出笑容。

木內(nèi)的認真讓他的心暖烘烘。他突然好想見狩納。

“別笑了啦！”

木內(nèi)尷尬地說，嘴角跟著往上揚。

直到彼此終於有人笑出聲，綾瀨頓時覺得兩人比以前更靠近了。

一到下午，太陽照射的角度便快速傾斜。

傍晚過后天色更加昏暗不明，完全猜不出時間點。綾瀨看了下時間才關(guān)掉手機，現(xiàn)在剛過五點。

緊握了下戴著手套的雙手，綾瀨望著晚霞余暉下的建筑物。

門診時間結(jié)束的醫(yī)院，安靜得教人害怕。綾瀨努力壓抑不停涌現(xiàn)的可怕記憶，拖著虛軟的步伐走向大門。

下午學校臨時停課，他沒有事先告知染矢或久芳，獨自一人搭車到醫(yī)院。

雖然有點罪惡感，但憑著一股想見狩納的沖動，他想都沒想就來了。

至少該打個電話通知久芳。狩納如果知道他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況狀下，自行跑去醫(yī)院，鐵定會很生氣。

下了車，離開學校時的興奮逐漸變成悔恨。明知這樣做太莽撞，卻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渴望。

還是回去吧。不斷在心中響起的低語。

只要乖乖等久芳來接他，狩納就不會生氣。明知如此，他還是跑來了。

綾瀨拚命強迫自己的雙腳往前走，穿過醫(yī)院的玄關(guān)。

擺放著觀葉植物的正門玄關(guān)，聞不到藥水味。不過白色墻壁和整齊排列的輪椅，仍讓綾瀨由然升起一股惡寒。

綾瀨深深吸一口氣，踩著恐懼的步伐走進電梯。

見到狩納要說些什么？

他不斷在腦中思考，卻想不到任何答案。一站在狩納面前，他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為什么自己跑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一定會被問的問題。

綾瀨正兀自煩惱時，電梯門打開了。整型外科病房在五樓。或許是單人房居多，整條走廊靜悄悄。

這種安靜并不陌生，綾瀨仍察覺自己不自覺地緊繃。

來到狩納病房門前，綾瀨握住白色拉門把手。正想用力開門，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

“…啊…”

門邊的名牌換了。昨天來探病時名牌還是狩納北，現(xiàn)在卻被換掉了。

“為什么…”

他的手指劇烈顫抖，左胸口的鼓動喧囂刺耳。

快速跳動的心臟，幾乎就要從喉嚨迸出。發(fā)抖的手慢慢打開拉門。

刺鼻的藥水味隨即撲鼻而來。

路燈的光線從窗簾拉開的窗戶射進來，照亮整個房間。

沒開燈的房里，依稀看得到電話，電腦，傳真機的影子。

擺放在正中央的床鋪已經(jīng)收拾乾凈，令人聯(lián)想到細瘦的鐵架屍骨。

綾瀨的視界瞬間蒙上一層水霧。

他出院了嗎？

符合邏輯的推論，對此刻的綾瀨完全不管用。

理智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