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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可偏偏他只覺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怕是要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似的。 太后每逢春夏交替的日子,總會有那么幾天不稱意,太醫(yī)給開了方子,也照常吃著,免了嬪妃們的晨昏定省,也終歸是難得清閑。太后年歲不大,可宮里頭的主子奴才,偶爾看她心情好,也都樂意叫她一聲老佛爺。 皇宮里面養(yǎng)了幾個老太監(jiān),平日里額沒什么活計,只是備著有空給老太后說說書,這日午后,太后正瞇著眼,半臥在胡床上,萬福宮里頭的光陰都像是靜止了似的,時令瓜果擺放在紅木鑲云石桌案上,散發(fā)出清淡的香氣來。 老太后一下復(fù)一下的用瑪瑙石鑲嵌的護甲打著拍子,熙和從外頭進來打斷了老太監(jiān)的說書:“太后,嚴(yán)大人來給咱們宮里送冰了?!?/br> 宮里按理是在立夏之后才開始送冰的,萬福宮開了先例,額外早送些時日。太后睜了眼:“往日都是派個小黃門來,這回竟讓這位鬼見愁親自來了。” 說話的檔口,嚴(yán)鶴臣已經(jīng)走了進來,太后見他的面不多,他中規(guī)中矩地行禮,身后的兩個小黃門抬著樟木的箱子進來,掀開蓋子,里頭是已經(jīng)分好的冰格子,一格一格,鎮(zhèn)著時令瓜果和甜碗子、酸梅湯。 “內(nèi)務(wù)府打了新的冰格子,萬歲爺前頭的慎明閣里送了一個,第二個就送到萬福宮來了,給老佛爺嘗嘗鮮?!眹?yán)鶴臣說話的時候眼里含著三分笑,太后點了頭:“你倒是有心了。替哀家也謝過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心里還總是惦記我這個老婆子?!?/br> “可不是呢,”熙姑姑含笑著點頭,“咱們皇上是個有孝心的,什么都頭一分兒的想著太后,若是能再添個把皇孫,就再好不過了?!蔽鹾透谔笊磉叺哪隁q久了,知道太后喜歡聽什么,不過是三言兩語就把太后哄得眉開眼笑。 嚴(yán)鶴臣垂手立在一邊,也淺淺的笑笑,對著熙和說道:“不愧是佛見喜,有熙姑姑在老佛爺身邊兒,老佛爺?shù)男δ佣级嗔??!彼穆曇艉茌p,偏偏一字一句,聲聲入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 此言既出,旁人也就罷了,偏偏太后和熙和一同變了臉色,太后的目光落在嚴(yán)鶴臣的身上,緩緩收緊了手指,緊緊握住了胡床的把手,一字一句地問:“你方才管熙和叫什么?” 宮里的奴才都是十年前宮變之后來的,臉上都帶著懵懂的神情,佛見喜這個名兒,老太后和熙和都記得清楚,只是這個稱呼已經(jīng)有十年沒人叫過了。 那時候五皇子還小,整個人瘦骨伶仃看著可憐,臉上沒有掛二兩rou,容貌記不太清了,只能記得他一雙浩如繁星的眼睛。熙和每逢大節(jié)日里,偶爾會往冷宮去上一兩趟,給五皇子送些東西,順嘴美言太后一二,那時候,五皇子似笑非笑地說:“果真是一張巧嘴,守在老佛爺身邊兒,該叫你一聲佛見喜?!?/br> 五皇子當(dāng)年語氣嘲諷得很,可這個稱呼有意思得很,熙和依舊原模原樣地學(xué)舌給了老太后,萬沒料到今日,竟再聽見了。 34、34... 萬福宮里靜悄悄的,一點聲息都沒有。太后擺了擺手,讓宮里頭的宮人們?nèi)纪肆顺鋈?,只把熙和留在身邊?/br> “你上前來。”太后沉聲說著,她抬起眼,那雙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深處,藏著晦暗不明的光,嚴(yán)鶴臣依言,走到離她不過三五步的地方,二人一坐一立,太后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這話,你聽誰說的?” 太后屋子里的博山爐里燃著檀香,和嚴(yán)鶴臣身上的龍涎香混在一起,帶著一股子蒼涼曠遠(yuǎn)的味道,嚴(yán)鶴臣臉上滴水不漏,反而溫然一笑:“老佛爺說得是哪句?” 太后握著扶手的手有幾分顫抖,她看著嚴(yán)鶴臣的眉眼,艱澀地說:“你若是有什么想說的,盡管告訴我,我來替你做主。”仔細(xì)聽去,她聲音深處也帶著幾分顫抖,甚至沒有自稱哀家。 嚴(yán)鶴臣眉目間一派浩瀚:“老佛爺慈悲,只是臣現(xiàn)在過得也還不算差。前頭還有事,臣便不多留了?!闭f罷行了個禮,踅身走了出去。 他兩袖空空地出了門,可太后卻坐不住了,她拉住熙和的袖子,手指頭攥得緊緊的,長長的護指幾乎刺入她的皮rou:“熙和,他到底是不是老五?你往日里去冷宮的次數(shù)比哀家多,你快好好想想?!?/br> 這話提起來也有十多年了,那時候的五皇子,不過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郎子,不討人喜歡,生長于幽深的冷宮里,哪有人會記得他的長相,熙和知道這不是件小事,仔細(xì)思量許久,依舊搖了搖頭:“奴才記不清了?!?/br> “你瞧他那雙眼睛,是不是有幾分肖似先帝,”太后做了這么多年中宮太后,早就養(yǎng)成了四平八穩(wěn)的性子,這般慌亂的模樣,依舊許久不曾得見了,“若當(dāng)真是老五,他怎么不敢和我相認(rèn)呢?”從年歲上看,是能對上的,嚴(yán)鶴臣看模樣,約么有二十二三,若當(dāng)真是五皇子,年齡上倒也沒個差錯。 只是從堂堂一個皇子跌落進泥潭里,更做了個太監(jiān),簡直是在打皇家的臉,而如今,他隱瞞身份這么多年,也不知曉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太后頹然地坐在八仙凳上,雙目無神,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手,掩住自己的面容,神情分外哀戚:“這都算是什么事,若是先帝知道,豈不是要震怒?!?/br> 先帝爺膝下少子,一直到晚年,不過才留下三個兒子,太后抓著熙和的手不放,熙姑姑也紅了眼睛:“老佛爺快別憂慮了?!?/br> 到底是從禁庭里浸yin了許多年的人,太后心里哀戚,可腦子里也沒有一刻不是在轉(zhuǎn)動的:“當(dāng)年的老五是個可憐人,只是,他到底已經(jīng)死了,死了的變不成活的,若是沒死透,也只能把棺材板釘死,熙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憐憫歸是憐憫,只是她心里頭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家的皇權(quán)富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旁人擋了自己兒子的路:“這件事先不要告訴皇帝,秘密把人給哀家看住。” 太后已經(jīng)許多年不觸碰權(quán)力了,可這并不能說明她輕易就被人蒙蔽了視聽,她手里依舊掌握著這個王朝不小的權(quán)力,只不過她并不輕易觸碰罷了。 嚴(yán)鶴臣主動坦白不是什么好事,在權(quán)利滾過這么多年,早就練成了人精,哪能輕易就把自己的軟肋送到別人眼前,太后緩緩把后背倚到靠背上,微微闔起眼,只能隱約在腦子里勾勒一個,像狼崽一樣陰沉的孩子,其余也是空空一片。 “到底是哀家愧對他們母子。莫不是陰魂索命?”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熙和又在旁邊低聲規(guī)勸了幾句。 嚴(yán)鶴臣從萬福宮出來,而后回到了司禮監(jiān)。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