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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糊地往外瞧,恍惚瞧見了一個人,身量清癯,眉目舒朗,只是在一瞬間的功夫就再也瞧不見了,好像淹沒在了茫茫人海之中似的。 她一瞬間就醒了,拉開簾子,抻著脖子往外看,生怕錯過什么似的,只是人海茫茫,尋一個人,像是大海撈針。 怕是看走了眼。明珠怏怏不樂地坐了回去。 39、39... 回宮之后,明珠心里反倒平靜了許多,到底個人有個人的際遇和活法,她左右不了嚴鶴臣,連自己都自顧不暇。如今也只當他是命中過客,錯肩之后,若想再見,也只能盼著緣分使然了。 太后待她亦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太后身子骨已經(jīng)大不如前,過了盛夏之后,整個人像是一朵芙蕖一般,漸漸地凋落干癟了,哪日精神頭好些,就到后頭的園子里逛逛,若是精神頭不濟,也只能是纏綿床榻,難以起身了。 皇上心里掛牽,三天兩頭跑來問安,太后總是笑著說沒事,一天強過一天,可明珠卻知道,太后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全靠著一絲余力苦苦熬著。宮里有講頭,抱孫不抱兒,也唯有姚皇后帶著兩個皇子來時,太后打起精神頭好生問一問皇子們的課業(yè)和飲食。 明珠心里也難免生出了幾分酸楚來,這日天氣晴好,太后也難得有心氣在園子里坐一會兒,后頭跟著烏泱泱的一堆人,有抬凳子的,又拎茶水的,還有拿吃食的,太后再年輕些的時候,向來是不喜歡這些排場的,她幾次要求節(jié)儉闔宮用度,為國庫省下些銀兩,如今一日復一日,身子骨凋敝下去,她對這些虛無的煊赫,也不那么抗拒了。 明珠扶著她在亭子里坐下,五十歲的太后微微瞇著眼,看著已經(jīng)初顯寥落的園子,而后她側(cè)目看向了明珠:“你瞧,紫禁城這一年的夏天,是不是和去年的沒什么不同?” 明珠猶疑了片刻,輕聲道:“歲歲年年花相似,不管在何處都是一個理兒,又不只有宮里是這樣?!?/br> “倒是你長了伶俐的嘴巴?!碧笮πΓ^明珠的手,她本是不太喜歡明珠的,能和嚴鶴臣攀上關系的人,哪里有簡單貨色,可相處時日久了,明珠分明只是一個溫吞的女郎,太后向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信自己的耳朵,故而一來二去,也對她有了幾分親近。 “只怕明年的夏天,我這老婆子就看不見了。”她也算是在掖庭里叱咤風云數(shù)十年了,從貴妃到皇后,再把自己的兒子推上王座,站在所有女人都要仰望的頂峰,她的心里如今早已沒了翻云覆雨的凌厲,反倒開始慢慢變得平和了。 明珠靜靜地看著太后的眼睛,年逾半百,她依然有著冷靜的目光,像是能把每個人的心思都洞穿,太后揮了揮手,讓旁的宮人都退后幾步,而后輕聲問明珠:“你為何不愿意入宮呢?做皇上的女人,得到數(shù)不清的榮華?!痹谒睦铮旒沂亲铒@赫的家族,這意味著權力與財富,沒有任何人能夠抵制這莫大的誘惑。 明珠輕輕搖了搖頭,她心里對于太后的敏銳十分不安,可目光依舊堅定:“天家自然是一等一的富貴去處,可奴才粗笨慣了,只怕服侍不好主子,落人話柄,日后給母家蒙羞。” 太后抬起頭看著明珠清潤的眼睛:“你實話告訴我,你可是有了心上人?!?/br> 嚴鶴臣的眼睛一瞬間從她的眼前閃過,那雙常年空濛帶著慈悲的眼睛,幽深而空曠,沒有半分感情似的。明珠的目光瑩然而堅定:“奴才沒有心上人。” 太后嗯了聲,輕輕用涼扇打風,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風景才說:“哀家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想給你們都指個好去處,日后也便不用再陪葬了?!被始抑v求的排場,哪個主子死了,都要找好些個奴才,灌了水銀下肚,而后埋進皇陵里陪葬,太后年輕的時候殺了不少人,從亂臣賊子到天家骨rou,如今早已不想再生殺孽了。 “這陣子聽人說你同太禮監(jiān)走得近些,過陣子你收拾東西過去吧,鄭容那邊我早就說好了,你若過去,也會有你的位置。”太后語氣十分平靜,好像在說什么不相干的事情一樣,“熙和日后要去內(nèi)務府的。只是內(nèi)務府是后宮,歸司禮監(jiān)管轄,太禮監(jiān)便不同了,一應事務報與少府監(jiān),只不過少府監(jiān)里頭有幾個女官,你過去當差也好行事?!?/br> 太后說話的樣子像慈祥的祖母似的,一樣一樣交待著自己的身后事,都把身邊的人妥帖安置了,明珠聽了鼻酸,幾乎要掉淚,她撩著裙擺在太后面前跪下,淚珠子就在眼眶里頭含著:“老祖宗怎么說起喪氣話了,老祖宗自然是福祚綿長的?!?/br> 太后瞧著明珠,心里也有說不出的幾分喜歡,這樣的孩子不想去后宮,也不喜歡皇帝,是她沒料到的,只是強扭的瓜不甜,若是牛不喝水強摁頭,日后只怕再結(jié)怨偶,前半輩子做了許多有損陰德的事,如今她這般爭高爭低的心思也淡了。太后不知道她心里對嚴鶴臣有幾分真,嚴鶴臣到底是一廂情愿還是郎情妾意,瞧這模樣,只怕是嚴鶴臣自己生了什么心思吧。 想想就這般死了,還有幾分不甘心,日后只怕再沒人知曉嚴鶴臣的身份了,他的身份怕是要隨著她一同埋到土里了。太后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明珠卻紅著眼睛連喊了幾聲老祖宗。 “你這孩子,眼窩這樣淺?!碧蟮恼Z氣里有幾分慈祥,她看了看天色,輕聲說:“回去吧。” 嚴鶴臣離開掖庭已經(jīng)半年多了,從鶯飛草長到如今百草凋敝。太后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明珠不愿意在這個時候離開萬福宮,反倒是太后板著臉讓熙和姑姑把她趕走了。明珠知道,太后怕?lián)鷳n自己時日不多,到時候來不及安置好她。 她別無他法,只是臨走的時候跪在萬福宮外頭,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鄭容對她的到來并不意外,坐在太禮監(jiān)的寶座上,她手里握著大理寺并著禮部吏部的卷宗和文書,十分平靜地審視著明珠。太禮監(jiān)是景帝在位時為平衡相權所設置的,太禮監(jiān)、少府監(jiān)、司禮監(jiān)里面的人右后宮中人擔當,直接聽命于御前,相權三分,也算是平衡朝野。 明珠站在她面前,神情平靜。鄭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才說:“太禮監(jiān)向來不養(yǎng)閑人,沒有精鋼鉆就別攬瓷器活,你受太后之命前來,我照樣可以把你趕出去?!编嵢莺蛧历Q臣是兩類人,嚴鶴臣像是蟄伏著的狼,伺機而動,而鄭容卻像是獅子,端的是磊落光明,不喜歡給人精神上的壓迫。 明珠點頭說知道了。她從心里面生出幾分對鄭容的羨慕,羨慕她舉手投足都是颯沓風情,羨慕她有自己驅(qū)動自己的本事和魄力,故而對她的尊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