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聽到你和吳小紅這么說的，吳小紅要找家里的親戚做介紹人，你就說咱媽不答應(yīng)?！标懡▌卓蓻]編排誰壞話，他在后邊凍得瑟瑟發(fā)抖，前邊兩人還聊得熱火朝天，說話都沒時間喘氣的那種大聊特聊。

    陸明文瞄了眼旁邊，黑暗中，悉悉索索手掌摩擦干枯稻草的聲音分外有力，哪怕知道薛花花看不見，他還是怕得厲害，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是的，吳小紅說著說著就抹眼淚，我不知咋安慰她才把媽搬出來的，媽，我沒有......”

    “媽什么媽，吃飯?！毖ɑú幌肓膮切〖t的事，免得自己氣得睡不著人家當(dāng)沒事人似的，她繼續(xù)搓草繩，明早陸建國去縣里，把手里的草繩交了，能換多少錢是多少錢。

    待陸明文和陸建勛吃完飯洗了碗，薛花花指揮三兄弟把墻壁上掛著的草繩取下來擱地上，明早挑到陸建國家里去，順便告訴陸建國捎30個本子，5盒粉筆，15支鉛筆，和五塊橡皮擦回來。

    去縣城交豬是美事，能同去的村民高興得不行，難得起了大早，天不亮就去豬場等著，身邊還跟著好幾個要去小學(xué)讀書的孩子，個個揉著眼睛，軟弱無骨的靠著大人小腿打瞌睡，直到豬圈傳來嗷嗷的豬叫，孩子們才驚恐地睜大眼，睡意全無的躲到陸德文和陸明文身后。

    “德文叔，豬會咬人嗎？我們老師說野豬會咬人?！惫缧W(xué)只開設(shè)了語文和數(shù)學(xué)，翻來覆去就兩門課，課堂上為了吸引孩子們注意，老師會講很多有趣的故事，其中就有野豬咬人的故事。

    “野豬會咬人，家養(yǎng)的豬不會，你們別害怕，豬跑不出豬圈的。”陸德文信心十足解釋，“豬太胖了，除了吃就是睡，哪兒有力氣攻擊人？”

    陸德文拉著他們站得遠遠的，漸漸地，感覺腿間依靠的力道越來越重，幾個小孩把他當(dāng)樹樁子似的，明顯沒睡醒打瞌睡，他故意移開腿，孩子們身子歪了歪，穩(wěn)住身形，又朝他腿邊靠，陸德文故意問他們問題。

    “昨天學(xué)啥古詩了？”

    孩子們搖頭，“不記得了?！?/br>
    去年生產(chǎn)隊的孩子們學(xué)習(xí)氛圍好得不得了，走哪兒都能聽到背課文的聲音，今年不知咋了，好些個不想去學(xué)校，甚至直接把書包扔了，排斥得很。

    “去年上學(xué)你們還挺興奮的，今年怎么就不喜歡了，書包都不要了?！?/br>
    “德文叔說的是小兵吧，他奶和他爸要把他jiejie嫁給老男人換彩禮錢，說拿了錢供他讀書，他舍不得他姐才不肯讀書的?！焙芏嘣捄⒆觽儾惶斫庖馑迹爠e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小兵他奶和他爸都是重男輕女的，有事沒事就打他姐，要不是小兵要人照顧，他爸去年就把他姐嫁出去了。

    今年小兵去小學(xué)，用不著人看顧，他爸就和他奶商量給他姐說個彩禮多的人家，臘月就結(jié)婚了。

    “德文叔，小兵他奶說不要書包課本是假話，我聽到她說明年還讓小兵上學(xué)，有了錢不讓孫子讀書干什么，他奶這么說的。”

    陸德文有點愣神，英子和陸紅英以前玩得好，后來就不說話了，英子因為是女兒從小不受待見，一年四季沒穿過件像樣的衣服和鞋子，如今連結(jié)婚都要成家里人換錢的物件，對方是個好的還成，要是個不好的，英子一輩子就毀了，被最親的人推進深淵，英子該有多絕望。

    可能讀了書懂了道理的原因，他非常不贊同小兵奶認錢不認人的做法，女兒養(yǎng)得好比兒子更孝順，他媽就常說三妹和彩芝是家里最貼心的，比他們?nèi)值軓姸嗔?，漸漸地他也有感覺，女兒不是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人的，就拿趙彩芝舉例，無論趙家變成啥樣子，趙東良都是她爸，真要出事，不可能不管。

    今年趙東良過生，他們又背了二三十斤糧食過去，算趙彩芝盡孝，李家和姚家也送的糧食，三個女兒加起來，七八十斤糧食，夠吃段時間了。

    要等兒子想辦法的話，只有餓死的份了。

    英子的事兒擱薛花花身上哪怕給她金山銀山她都不會把陸紅英往火坑推的，有時想想，他媽真的比很多人睿智開明，至少在兒女方面，他媽絕對偏心女兒的多。

    遐思間，陸建國他們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陸建國挑著她們家的草繩，12人肩膀抬著豬，笑聲爽朗的走出生產(chǎn)隊，身后跟著群小蘿卜頭，寂靜的鄉(xiāng)間小路分外熱鬧，陸德文把桌椅擺放好，面朝著干凈的黑板，回想昨天學(xué)過的內(nèi)容，從文言文到數(shù)學(xué)公式，籠統(tǒng)的記得住大概。

    而模糊的細節(jié)，得等陸明文他們捧著書來后他趕緊翻書補充，加深印象，初中語文要求背誦的課文不多，即使有也多是其中幾段經(jīng)典，但他們量小，詞匯量匱乏，薛花花要求他們能背則背，實在背不了再說，對他們而言，早上半個小時的朗讀時間完全夠他們背下篇課文了。

    豬場少了三頭豬，活還是那些沒變，劉云芳在灶房煮豬食，薛花花清掃豬圈，四頭豬養(yǎng)兩個豬圈不方便，薛花花打開豬圈的門，把豬邀到離灶房近點的豬圈，陸德文三兄弟幫忙，沒怎么費力就把豬趕了進去。

    看得孫貴嘖嘖稱奇，“豬胖就是好，你竹竿指哪兒它們走哪兒，多聽話啊，哪兒像以前，殺個豬要出動大半個生產(chǎn)隊的人才把豬逮得住，稍不留神被它踹幾腳得痛上好多天?！毖ɑB(yǎng)的豬不僅長得好，聽話都聽得多些，真是神奇得很。

    說到這，孫桂仙又看陸明文，“明文哪，你還沒幾頭豬聽話呢?！备欠N不三不四的女同志來往，遲早還得栽跟頭。

    陸明文不明白好端端的火怎么引到自己身上，困惑的看向?qū)O桂仙，后者恨鐵不成鋼，“這都聽不懂，咋讀的書啊，你不聽你媽的話，將來你后悔的日子還長著呢?！?/br>
    陸明文更懵圈了，他哪兒沒聽他媽的話了，向來是他媽說什么他做什么的......想起吳小紅的事，他略有些心虛，訕訕的瞄了眼薛花花，薛花花拿著掃帚清掃豬圈，臉上并沒過多表情，他摸不準(zhǔn)薛花花怎么想的，諾諾喊了聲，“媽。”

    “媽什么媽？考試能考滿分了是不是？”薛花花自顧的掃豬圈，并不打算搭理他，陸明文慢慢回味過來不對勁，他媽待她的反應(yīng)似乎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就說上課陸德文抖腿，他媽劈頭蓋臉就是頓罵，罵得陸德文抬不起頭來，再有第二天，陸建勛抱著東東跑，過田埂時露面結(jié)霜，不小心摔進放干水的田里去了，他媽罵陸建勛趕著去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