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

    自行車上的男孩專心盯著腳下，壓根沒發(fā)現(xiàn)前邊有人，車子直直撞上人，他驚聲尖叫，重心不穩(wěn)的從車上跳下，以最快的速度跑開，而扶著后座凳的小波反應(yīng)機敏，快速松開了手，也沒摔倒，就自行車哐的聲摔了，他正欲破口大罵，誰知地上的男人捂著頭在地上打滾，而有道男聲尖銳的嘶喊著，“撞死人了，撞死人了喂?！?/br>
    路上陸建勛反反復復連續(xù)過很多遍了，為了讓聲音聽上去有感情，張嘴的同時手用力擰大腿，邊擠眼淚邊跪著檢查陸明文身體，“死人了啊，死人了啊，大家快來看哦?！?/br>
    不遠處的幾個孩子嚇得臉色大變，掉頭就往家里跑，小波頭回經(jīng)歷這種事，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還是他表哥反應(yīng)快，拽著他就往后邊跑，連自行車都不要了，陸建勛哪兒肯讓他們走，撲過去死死抱住小波腿，聲嘶力竭喊道，“你們撞死我哥了，別想走，我要報公安抓你們?！?/br>
    小波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蒼白著臉，不知所措的望著自己表哥，瞬間，眼淚如決堤的洪水爆發(fā)開來，“都是你，說了叫你看前邊你不聽，現(xiàn)在好了?！?/br>
    新年初二，家家戶戶都有親戚上門，熱熱鬧鬧的閑話家常呢，聽到外邊喊死人了，急忙跑出來看熱鬧，他們不認識地上躺著的人，但騎自行車的小波他們是認識的，張家條件好，又只得了小波個肚子，要月亮摘月亮要星星摘星星的，就說那輛自行車，好多人家都借了工業(yè)票給張家呢，聽說小波撞死了人，顧不上其他，扭頭朝著張家院子的方向喊，“張二哥，張二哥，你家小波撞人了。”

    大過年的說死不吉利，他們只說撞了人。

    張小波被人拖住，壓根跑不了，眼淚鼻涕糊滿了整張臉，哭得比啥都厲害，地上抱頭躺著的陸明文于心不忍了，悄悄踢了腳陸建勛，他們的目標是張小波爸媽，和張小波沒關(guān)系吧？陸建勛推開他，用力抱著張小波，哭喊道，“撞死人了，撞死人了，大家快來看哦，我可憐的哥哦，才滿二十，婚都沒結(jié)呢，咋這么命苦哦?！?/br>
    張家人聽到幾個娃說的了，張小波親媽在廚房弄吃的，聞言花容失色，圍裙都沒解就跑了出來，手上還抓著塊臘rou，見小波被人死死抱住雙腿，啊啊啊尖叫的沖了過來，“小波，小波，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羅雪如嫁進張家五年才懷上個孩子，她婆婆以為是個女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去醫(yī)院生產(chǎn)都是娘家人陪著去的，直到生下來醫(yī)生說是男娃，她婆婆才火急火燎跑了過來，抱著娃兒就舍不得松手，這個家里，有好吃的絕對緊著小波先，連帶著她的地位都高了很多，比起連生三個都是女孩的嫂子，她過得輕松太多了。

    如果小波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敢相信婆婆回家會鬧成什么樣子。

    “小波，小波，別哭啊，什么事告訴媽，媽給你做主。”

    聽到正主的聲音，陸建勛心底冷笑，面上卻愈發(fā)顯得悲痛，“二哥啊，我可憐的二哥啊，還沒結(jié)婚哦，以后可怎么辦啊，都怪你，是你們騎自行車撞到我二哥的。”說話時，陸建勛慢慢爬了起來，見對面幾個人圍了過來，看長相，不是上次圍堵他們的人，不過也是張家親戚就對了。

    羅雪如也認出他來，瞪著眼睛，睚眥欲裂的要罵人，陸建勛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哭得更大聲，“好啊，是你們，我認出你們了，上回就是你們撞了我哥，還把我家的草繩子糟蹋了逼著我哥跟你們道歉，看著你們?nèi)硕鄤荼?，我們兄弟兩逼不得已低頭，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想到你們還讓娃兒撞我哥，你們存心不要我哥活啊，我哥到底怎么得罪你們了??？”

    羅雪如氣瘋了，明明他們存心碰瓷吧，竟然惡人先告狀，她轉(zhuǎn)頭看向拉長臉的公公，急聲解釋，“爸，是他們，上回遭小波撞了后懷恨在心?！?/br>
    “哼，你也知道你兒子上回撞了我哥？逼著我哥道歉是什么意思，還把我家草繩子給弄臟了?！闭f著，他又哭喊起來，“可惜那些草繩子哦，我們?nèi)依侠闲⌒?，白天干活，晚上熬夜搓才搓出來的草繩子，就被群野蠻子糟蹋了啊，弄得我們過年都沒錢啊......”

    他不是干嚎，而是聲情并茂的控訴，淚水如傾盆大雨，鼻涕如鄉(xiāng)間小溪，稀里嘩啦順著下巴流，時不時的抽搭幾下肩膀，務(wù)必看上去哭得悲痛欲絕。

    確實，周圍的人看他這樣，不無投以同情的目光，有人說，“上次的事兒我也看見了，哎，都是為了口吃的，不容易啊?！?/br>
    羅雪如呸了句，擦粉涂紅的臉因著憤怒幾近扭曲，惡狠狠瞪著陸建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就是上門故意找茬的，你等著，我去派出所找公安，非讓公安收拾收拾你們不可?！?/br>
    陸建勛可不是被嚇唬長大的，繼續(xù)哭，“大家評評理啊，撞到人還要拉我們兄弟去派出所啊，我們兄弟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活該被人欺負啊，是不是撞死人都不用負責啊?！?/br>
    陸明文聽到陸建勛左一句死右一句死的，眉心突突直跳，配合的蜷縮起身體，雙手抱著頭，聲音羸弱的喊，“建勛，建勛?！?/br>
    人多，陸建勛不怕他們跑了，松開小波彎腰回答陸明文，“二哥，二哥，我在呢。”

    “頭疼，我頭疼?！标懨魑奈嬷^，做出很痛苦的樣子，陸建勛再次淚雨如下，“二哥啊，你怎么了啊，你別嚇我啊。”

    兩人表演得天衣無縫，哪怕羅雪如想倒打一耙都沒用，而且她公公在，要知道自己娘家兄弟以多欺少，恐怕不會高興，她深吐出口氣，站在丈夫旁邊，沒吭聲。

    陸建勛自顧哭得起勁，“二哥，你別怕，派出所又不是他們家的，我去派出所報案，讓他們把撞你的人抓進去坐牢?！?/br>
    嚇得羅雪如趕緊把兒子摟在懷里，沖旁邊的侄女使眼色，示意把婆婆找來，婆婆大早上的買魚去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得把婆婆喊回來做主啊。

    陸建勛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站起身就要走人，羅雪如尖叫，“快，快把他攔住，不能讓他去派出所?！惫团沙鏊L是有些交情，但這么大的事兒鬧開，所長不可能偏袒他們家的，要是把小波抓走，她也不要活了。

    張全友在政府部門當個主任，再等兩年就退了，盯著他主任位置的人比比皆是，真要發(fā)生點事，絕對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他叫兒子把人送去醫(yī)院看看，小波撞了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