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花花又說，“你要是去的話，喊她們初四來家里吃飯，把彩萍她們也叫上，趁著德文他們在，說說話聊聊天也好?！?/br>
    家里窮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姐妹間不怎么往來，也就最近兩年幾家走動的次數(shù)才多了，趙彩芝不在家，薛花花做婆婆的不好去兒媳婦姐妹家，多是趙彩萍她們過來，知道她忙，從不留下吃飯，常常擱下東西就走。

    薛花花想好好感激她們，又找不著機會和時間，過年的剛好合適，大家都有空。

    “行，我和她們說?！?/br>
    趙彩芝和兩個meimei的感情還不錯，都是做兒媳婦的，處境差不多，更能聊到一塊，不像和哥哥嫂子，開口閉口不是錢就是糧食，想到這，趙彩芝問薛花花，“媽，我大哥他們來過沒，借糧食的話你千萬別借給他們，都是有手有腳的人，別慣出毛病來了?！奔依锏募Z食是薛花花起早貪黑種的，哪兒能拿去養(yǎng)她娘家人。

    “村里有人說在山頭看到你哥和嫂子了，不知為什么沒到家里來?！毖ɑ〝Q毛巾洗臉，說起趙家的事，“他們家人多，田地分了不少，踏踏實實耕種的話不愁會餓肚子，今年困難點，明年秋收后就好了?！?/br>
    趙彩芝搖頭，她爸媽就不是會老實種地的人，吃東西跑得比誰都快，干活的話，能不干就絕對不會干的。

    她不好當(dāng)著蘇小眉抱怨娘家的不好，洗了臉洗了腳就和蘇小眉進房間睡覺了，夜黑漆漆的，靜得能聽到外邊下雪的聲音，蘇小眉似是不習(xí)慣，翻了幾下身，趙彩芝也沒什么睡意，陸建勛還沒回來，她得警醒些，給陸建勛開門，熱飯。

    “彩芝?！焙诎抵?，蘇小眉叫了她聲，趙彩芝睜開眼，側(cè)著身子，“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習(xí)慣，要不要我挨著媽睡，你自己睡？”

    “不是，坐了火車，腦子轟隆隆的?！碧K小眉停頓了幾秒，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和我丈夫的事？”

    趙彩芝不太記得了，在學(xué)校里她天天捧著書學(xué)習(xí)，周末去外邊館子洗碗掃地掙錢，不怎么關(guān)注別人的私事，好像蘇小眉說過婆婆，并不怎么聊她丈夫。

    “我丈夫沒讀過書，是老實的莊稼人，話特別少，走哪兒都是顧著干活的人，結(jié)婚前，我覺得這樣的男人踏實有安全感，滿心歡喜和他結(jié)婚了?！闭f起自己丈夫，蘇小眉心情有些復(fù)雜，他身材高大，皮膚有點黑，在誰面前都板著臉不吭聲，和他處對象是蘇小眉覺得最甜蜜的時候，他寡言，但無論她說什么他都會接兩句，笑的時候不多，但笑起來很好看。

    有時候心血來潮，他會編些籃子，蜻蜓，蚱蜢送給她。

    她以為婚姻會是美好的延續(xù)，但和她想的不同，處久了覺得他性格有點悶，讓他陪自己說說話，兩棍子悶不出半個字來，這就算了，她婆婆總愛擺臉色，認為自己嫌棄她們，看不起農(nóng)村人，在那個家生活，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有了孩子后，有段時間她也認命了，誰知國家恢復(fù)高考，她有望回城讀書。

    如今，國家政策更好了，大批大批知青們都能回城。

    她進學(xué)校讀書后，婆家每次來信都是警告，警告她不準勾搭其他人，畢業(yè)后就回去，要守婦道，不能和男同學(xué)牽扯不清，如果她不聽話，就到學(xué)校來鬧，每次都是這樣的信件，她煩不勝煩，她忍不住想，她要文化有文化，要能力有能力，畢業(yè)后有大好的前途，為什么非得回那個窮鄉(xiāng)皮囊守著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男人過日子。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趙彩芝認真聽著，大概能明白蘇小眉心中的委屈，蘇小眉是低嫁的心態(tài)嫁過去的，婆家沒人高看她眼，沒人尊重她，

    趙彩芝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曬過的被子有股太陽的香味，她勸蘇小眉看開點，“你丈夫話少，不會寫信，你收的信肯定是你婆婆找人寫的，你被怪在你丈夫身上，你倆結(jié)婚比很多人幸福了，我和西西爸結(jié)婚的時候我都不太懂事......”也不是不懂事，對結(jié)婚沒啥概念，就知道結(jié)了婚要搬到婆家住，以后永永遠遠在婆家生活，“西西爸比你丈夫差遠了，干活時他偷懶，隔三差五曠工去山里掏鳥蛋吃，顧著自己嘴，從不考慮別人，每年分到手里的糧食自家人都養(yǎng)不活，西西姑就去知青房幫女知青干活掙口飯吃，家里幾乎全靠我和西西奶奶......”

    蘇小眉不敢相信，“你沒想過離婚嗎？”她偶爾會瞥到陸德文給她寫的信，不像混賬的人啊。

    “離婚啥？”趙彩芝好笑，“我哪兒懂這些，結(jié)了婚就覺得該和他過一輩子，從沒想過離婚是啥意思。”村里的人懂得不多，離婚的少之又少，她壓根沒冒出過離婚的念頭，生了西西后，就想著怎么多掙點工分，讓自家多分點糧食，白天黑夜恨不得不睡覺泡在地里，哪兒關(guān)心過其他，“西西爸愛偷jian?；乩锏幕畈缓煤米?，回到家是什么都不管的?！?/br>
    “這怎么行，他是男人。”蘇小眉驚訝的聲音在黑夜中略顯尖銳，“他是哥哥，不該給弟弟meimei們做好表率嗎？”

    “他哪兒管這些，有飯吃就萬事大吉了，不怕你笑話，西西兩歲了，他挑兩桶水都挑不動的。”趙彩芝還記得薛花花訓(xùn)練他挑水時的情形，肩膀破了皮，躺在床上稱喚了好幾天。

    蘇小眉已經(jīng)驚訝得不知說什么了，“那你豈不是很累？”換作她，這種日子肯定是過不下去的。

    趙彩芝想了想，“不累吧，那時候沒覺得累就是了?！碧觳涣辆推鸫彩帐?，天亮出門干活，傍晚回家，天黑上床睡覺，整個人是麻木的，不會感覺累。

    “你太堅強了，西西二叔他們呢？”她以為薛花花能培養(yǎng)幾個大學(xué)生，肯定家庭氛圍特別好，陸德文他們從小是勞動模范的那種，結(jié)果還有那樣的過去，她對陸德文他們稍微有點失望。

    “西西二叔勤快是勤快，但效果和西西爸差不多?！标懨魑奶貏e愛幫人，每年自己累得要死要活，工分全是別人的。趙彩芝由衷夸贊蘇小眉找了個好丈夫，“西西爸又能像你丈夫的話，他奶奶能輕松不少?！?/br>
    對這個，蘇小眉不太認同，不管怎么不堪，陸德文他們也考上首都的學(xué)校了，比她丈夫有前途多了，她又問趙彩芝，“你和西西爸分居兩地，每年就過年才能見著，你不怕他和其他女生亂搞？”她婆家人寫信警告她不就擔(dān)心她跟人跑了嗎？她是不擔(dān)心她丈夫的，他真敢亂搞，她就馬上離婚，離開他。

    “你想什么呢?！壁w彩芝斜眼看了看蘇小眉，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西西爸最怕西西奶奶，不敢亂來的，讀書前，西西奶奶特意警告他們，誰在外面做丟人現(xiàn)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