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緊她，把臉埋進她的長發(fā)，聲音痛苦到仿佛靈魂在被撕扯被焚燒，那是一種失去一切的絕望，“回來——！”

    回到這個世界上來，回到我的身邊來，就像你一開始承諾的那樣，回來。

    他的前半生，仿佛一個被拋棄的孤魂，在沼澤里前行，在黑夜里忍耐，在烈火中煎熬。他以為他會永遠這么忍受下去，直至靈魂都在這種沉重下腐爛消弭。然而奧羅拉卻為他越過冰川，穿過苦難，跋涉過空寂的虛無之地，帶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迦南地。

    只一眼，半壁天堂，灰飛煙滅。

    斯內(nèi)普僵硬地保持著擁抱對方的動作，仿佛一具已經(jīng)忍受過千百年風(fēng)吹雨打的石雕，已經(jīng)到了崩毀的極限。

    “奧羅拉……”哈利用濃重的哭腔含混不清地說著。西里斯把他的頭摁進懷里，聲音第一次染上壓制不住的顫抖:“別去看……哈利，別看?！毙廖鲖I抓著他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

    鄧布利多閉上眼睛，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天生馴獸師和蛇佬腔之間的同源戰(zhàn)爭，從來都是兩敗俱傷，同歸于盡。

    也許是感應(yīng)到了奧羅拉的死亡，兩頭火龍一直盤旋在半空中哀鳴，悠長凄涼到讓人心驚。

    ……

    疼痛累積到極致就是麻木。

    奧羅拉現(xiàn)在就是這種感覺，她已經(jīng)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像片飄零的落葉，落在深色的水面，打著旋兒沉沒下去，沉沒下去，沉到深海以深的地方。

    周圍的水是青灰色的，遙遠的地方透露出一星孱弱的微光。更深的地方，濃厚的色彩積淀成黑色，像某種巨獸張大了嘴巴等著吞噬她。

    “醒醒……”

    熟悉的聲音傳來，奧羅拉的身體彈動一下，意識逐漸回籠。

    她睜開眼睛，看到伊萊亞斯正蹲在她身邊笑著看著她，蔚藍的眼睛里一片溫和細碎的亮光:“醒啦？醒了就起來走走，躺太久會身體僵硬的?！?/br>
    奧羅拉爬起來，看到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對方身上也完好無損，一時有些迷茫:“這是怎么回事？我們還活著？”

    伊萊亞斯歪著頭思考一會兒，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縹緲:“嗯……你會活著的?！眾W羅拉驚愕地看著他:“什么意思？”說著，她看了看周圍，一片虛無的漆黑，仿佛來到了時間和生命的盡頭，“這是哪兒？”

    “你沒有印象了嗎？”伊萊亞斯認真地看著她，眼神鼓勵，“你來過這里的?！?/br>
    “這里？”奧羅拉茫然地看著周圍，視線找不到任何聚焦的地方。漸漸的，這片宛如初生宇宙般空曠的黑色領(lǐng)域里出現(xiàn)了星星點點的亮光，銀白色的，一顆顆地懸掛在天上，逐漸匯聚成漫天繁星。他們仿佛置身星海之心，每一顆星星都在圍繞著他們舞蹈，剛剛還空洞無比的世界瞬間被燦爛的星輝填滿。

    奧羅拉著意去看那些星星，忽然發(fā)現(xiàn)它們根本不是真正的星辰，而是記憶。

    她的記憶。

    有她還是個嬰兒時期，被埃蒙德和瑪麗安抱在懷里逗弄的場景。

    有她追著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一頭扎進金黃麥田，在風(fēng)吹麥浪里縱情歡笑的場景。

    有她偷偷穿起瑪麗安的裙子，對著鏡子學(xué)著大人模樣亂涂口紅的場景。

    ……

    還有她和埃蒙德大吵大鬧著跑出去的樣子。

    收到霍格沃茨通知書，坐在樹枝上眺望著遠處浮滿金色陽光的河面，稚嫩的小臉上一臉寂寥又落寞的樣子。

    ……

    她和斯內(nèi)普擦肩而過時，偷偷回頭看著對方。

    她站在地窖辦公室里，想要使出守護神咒卻又失去勇氣，最終哭著道歉又跑開。

    她倒在地上，抬頭看見納吉尼張嘴朝斯內(nèi)普咬過去，她想都沒想就撲過去替他擋下來，最后卻雙雙被巨蛇咬死。

    漸漸的，奧羅拉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因為有的畫面里，是自己抱著已經(jīng)失去生氣的斯內(nèi)普心如死灰。而有的畫面里，是他們兩個一起死去，就差一點就能碰到對方的手。還有的畫面里，是斯內(nèi)普守在自己的尸體前，眼神和表情都沒有一絲希望。

    “這……這是，這是怎么……”奧羅拉被這些畫面嚇到，下意識地看向伊萊亞斯，“為什么會有……”她停下來，仔細回想，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些都是我……這是輪回……”

    原來她從始至終都不是別人，不是什么異時空旅客，也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她就是她，她是奧羅拉·羅斯·菲爾德，埃蒙德·菲爾德和瑪麗安·菲爾德的女兒，赫奇帕奇家的后裔，一直都是。

    “你終于意識到了?！币寥R亞斯高興地看著她，“你看，她們都是你，是你的過去，是無數(shù)個你?！?/br>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

    “你知道三兄弟的故事嗎？死亡圣器的故事?！?/br>
    那個明明是講給幼年巫師卻寫得跟黑/童/話一樣的故事？

    奧羅拉回想一下，點頭:“記得。”

    “他們都說死亡圣器能逆轉(zhuǎn)生死。其實這個說法是不對的，因為生死是不能被逆轉(zhuǎn)的，至少在同一個時空里不能。”伊萊亞斯伸手，讓那些發(fā)光的記憶碎片連綴成片，圍繞著他們旋轉(zhuǎn)擴散開，如深海里集體游竄的發(fā)光魚群。

    “不過，同時擁有三件死亡圣器的話，確實可以做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比如，你?！?/br>
    “我？”奧羅拉更迷惑了。

    “這里的每一個記憶都來自一個不同的時空，其中一個你得到了三件死亡圣器，所以你開始了不停地輪回。重生，失憶，經(jīng)歷，死亡，直到你得到你想要的結(jié)局為止。這是你的選擇，也是你的宿命。”

    奧羅拉無比震驚地看著他，又看著那些真實到仿佛昨天才發(fā)生的記憶碎片，忽然問:“我這樣……一直嘗試，一直失敗，有多少次了？”

    伊萊亞斯笑一下，“一百一十七次。”

    “你走過這條路一百一十七次，

    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一百一十七次，

    愛上了他一百一十七次?！?/br>
    “現(xiàn)在。你解脫了?！?/br>
    說著，那些記憶全都潰散開，成為一群發(fā)光的蝴蝶飛舞在他們身旁，恍如童話里的仙境。

    一百一十七次……

    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頑固到這種程度。

    想到這里，奧羅拉又開口，聲音帶著僵澀的沙啞:“可我……可我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沒有?！币寥R亞斯替她將頭發(fā)理到耳后，“使用具有共生關(guān)系的魔杖是無法用死咒殺死對方的，你沒有死?！?/br>
    “可是你……”奧羅拉抬頭看著他，忽然一把抓住他，“你也還活著對吧？一定是這樣！既然共生魔杖無法殺死對方，你一定也還活著！”

    “理論上是這樣。但是……”伊萊亞斯搖搖頭，“我回不去了。